七百五十八章 常家

他趁机逛了逛京城,顺道打听宅子的消息,还帮金嘉树送了信。

周奕君请他到承恩侯府做客,他也去了,拜见了承恩侯父子,回答了关于吴珂在谢表叔公处求学的事,吃了一顿饭,就回来了。他还得到了周奕君的承诺,说会帮他捎信回长安,给家里报平安。

不过这信倒也不急着发出去。海礁跟二叔海长安碰了面,先商量接下来要做什么。

海长安跟着涂荣进了禁军,亲兵的身份作实了,又迅速得了新授的官职,调入旗手卫,做了个百户。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衔职责在身,但百户也有六品,等级不算低了,在涂荣带入京的亲兵之中,不算是垫底的那一个。

海长安有了官身,而且是朝廷正式下旨委任的,前程便有了保障。就算常家人那边知道了消息要发难,也没法插手干涉上直亲军二十六卫的人事,更别说如今这上直亲军的大统领,正是一手提拔了海长安,又把人带进京城任职的涂荣。

海棠读信读到这里,二婶胡氏已经忍不住掉下泪来。丈夫出身尴尬,多年来一直怀才不遇,即使在长安能得镇国公开恩,谋得一个卫学教习之位,前程也是没什么保证的,这都是因为他是常家子弟,受了常家那些不作人的嫡支成员牵连之故。如今,海长安得涂荣看重,不但光明正大回了祖籍京城,还正式有了官职品阶,就连常家都无法再阻碍他的前程,连带儿子的未来也有了希望。这叫胡氏怎能不感动落泪?夫妻俩十几年来一直期盼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方才马氏一边看信一边擦眼泪,她辩称说是为自家在京城有了宅子而欢喜,其实也是在为海长安前程有望而高兴吧?

胡氏擦着眼泪,看向婆婆,马氏也满脸感概地看着她。婆媳俩的眼圈都再次红了,手拉着手,什么话都没说,但又似乎什么话都说了。

海棠给了两位长辈一点调整的时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读信。

海长安去了旗手卫任职,还得了皇帝召见。皇帝明确地点明了他是常家子孙,问他为什么改姓了海。海长安此前得过涂荣提醒,便镇定地回答,自己少年丧父,生父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好友海西崖,连改姓的事都吩咐过了,因此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海家子。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本姓,他也牢记着亡父遗命,不敢遗忘义父教养之恩。

皇帝夸奖他是个感恩图报的君子,明言允许他继续姓海,得知他儿子姓常,也没有生气的迹象,还赏了他一把好刀和百两纹银,让他安心在旗手卫当差。而海长安进入旗手卫后,就立刻被派到皇宫里执勤了,主要就是守卫宫门,还在乾清宫前露过脸,身边的上司、同僚都不避讳告诉他人,他其实是常家子弟,消息没几天便传开了。

这时候海长安已经搬出了涂家,暂时住进了旗手卫的营地中,房屋窄小,条件不佳,但出入的人不少。常家嫡支打发了一个家丁来找他,一脸傲慢地命他回本家拜见长辈,可他压根儿就没理会。他与常家嫡支有仇无恩,如今又姓了海,回常家拜的哪门子长辈?

海长安只把海礁接过来,想让他随自己同住。但海礁觉得旗手卫的营地不如客栈行动方便,住得也不舒服,就不大乐意。他已经在京中看过几处宅子,有两处都很不错,只要海长安没有意见,几天内就能办好过户,到时候叔侄俩有了自己的新家,岂不是住得更宽敞舒服?

海长安倒是觉得,就算新宅子买下来了,海礁也可以在旗手卫的营地里住些时日,混个脸熟。他们海家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人脉,海长安授官后又不方便去拜访陶阁老以及吴门故生们,若是海礁能多认识些禁军的家属子弟,日后考完武会试,授官时也能得些照应。

就在叔侄俩为此争论的时候,常家再次来人了。这回来的倒是海长安生父常庚星的亲兄弟,也就是海长安的亲叔叔,态度也和气许多,还会拉着侄儿的手哭兄长命苦,骨肉分离。然而当年常庚星被家族牺牲时,血亲们都不曾为他说过好话,还劝他服从家主之命;常庚星病重想要将儿子送回家族时,血亲们也都袖手旁观,以至于他只能将儿子托付给外姓友人;海长安从边城回到长安,亲友们都知道的,也不是没人往京中传信,可常家却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反倒托人带话,叫他别妄想能回归本家。

海长安对这些往事记忆犹新,叔叔愿意和气说话,他便也和气应对,可回常家是万万不能的,他也没打算让儿子认祖归宗。叔叔若执意要劝,就不能怪他忤逆长辈了。

他亲生父母的遗骨还埋在长安呢,在他入职旗手卫之前,常家何曾有一个人问过他父子的死活?叔叔哭着劝他回家祭拜祖父时,也不提给他父母迁坟。可见常家人并不是后悔当年错待了他的父亲,不过是见他如今有了官职,还在御前当差,看起来比常家其他子弟都更有前途,才会说起亲情罢了。

小主,

可若他真的回了常家,只怕皇帝就要不高兴了吧?海长安从小看惯他人脸色,岂会察觉不到皇帝对常家、对纪王亲眷的真正态度?好不容易才有了光明的前程,他才不会为了几个势利的所谓亲人,便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给葬送了!

常家叔叔见他油盐不进,倒不象嫡支的仆人那般颐指气使,依然和气如初,还唉声叹气地说自家处境也不大好,老爷子当年听说长子壮年而亡,埋骨他乡,也伤心病倒了,没几年便跟着去了,而家里其他人多年来一直看嫡支脸色,更是过得艰难。侄儿不回去也不是坏事,在外头有了好前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至于家里人如今受的罪,只当是为当年牺牲兄长而得的报应了。

常家叔叔说得如此可怜,一般人可能早就心软了。然而海长安见识过边城战乱,打过胡匪马贼,经历过人情冷暖,才没有那么容易忘却前怨呢。他维持着礼数,客客气气把人送出了门,过后有新认识的同僚来找他“打听”来人身份时,毫无遮掩地说了实话,也明言自己无意认亲。

海长安不知道这些同僚是否奉命前来探自己的口风,反正事后皇帝没有生气,还接连赏了他和几个同守一处宫门的禁军将士,甚至抽调他参加过一次大朝会的执勤。海长安猜想,皇帝对他待常家人的态度,应该是满意的。

海棠读信读到这里,马氏便忍不住叫好:“就该这样才对!自个儿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常家人惹了皇上厌烦,傻子才会与他家亲近哩!他家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该自个儿想法子向皇上谢罪,拉着旁人一块儿跳坑,不是蠢就是坏,理他们作甚?!”

搬出涂家的海礁,行动果然方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