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崖一阵恍惚,忽然觉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十天里他完全没想起来。
他叹了口气,对妻子马氏道:“外甥女不是说,暂时不考虑给宝珠相看,先让孩子养好身体再说么?怎的宝顺又找人打听起宝珠夫婿的事来?”
马氏看了孙女一眼,海棠笑道:“就算宝珠姐姐要休养身体,咱们也可以先慢慢打听合适的人选,等打听得差不多了,觉得人没有问题,再安排宝珠姐姐去相看,岂不是更加万无一失?不然若是宝珠姐姐看中了谁,结果那人品行不好,咱们后知后觉,不想跟他家结亲了,宝珠姐姐岂不是要失望?阿奶总说姐姐年纪已经不小了,那就更不能因为这种糟心事耽搁了婚配。”
马氏想想也是。虽然她疑心海宝珠有心上人,但这人选肯定有问题,否则海宝珠不会闭口不谈,宁可让自己生病,逃避相看,也不愿意让母亲方氏知晓,正式请媒议亲。既如此,等她有了空闲,就要想办法打听出这个人来,叫张路荣去探听此人的底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也能早日想到法子应对,免得海宝珠自己胡思乱想,耽误了终身大事,还让外甥女方氏也跟着难过。
马氏这么想着,便冲丈夫点头:“家里有张路荣这么一个人在也好。老爷您和长安、宝顺都不在家,谢表弟和老陆又离京几十年了,家里除了大壮和小刀父子俩,都是刚来京城,啥都不知道。大壮还要跟在老爷身边侍候,小刀一个半大孩子,哪里忙活得过来?李家母女是京郊乡下出身,邱家人从前侍候的是商户人家,不懂官宦人家的规矩,全都指望不上。有个张路荣在,好歹家里要采买些啥东西,又或是给你们爷儿仨送东西,都能找到门路。”
海西崖听得心中愧疚,这些事原本应该是他这个一家之主操心的。可他如今进了官衙值宿,却把家里所有的事都丢给了妻子,实在是不应当。然而他没办法擅离职守,只能继续委屈老妻了。
他对马氏道:“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这张路荣既然是宝顺打发来家里的,想来靠得住。若是家里人手不足,你就到外头再雇几个本地人,又或是去人市买几个人回来使唤,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马氏笑道:“额心里有数,老爷不必操心。家里的人够使唤的了。京城抛费大,添那么多人口做甚?”
海西崖笑笑,看了孙女一眼:“早晚都是要添人的。孙子娶孙媳妇时,必定要添人。孙女出嫁,难道不用置陪嫁?总不能让棠棠只带着一个丫头出门子,那就太寒酸了。”
孙女的婚事其实已经算是定下了,若没有变故,等国丧结束,就该正式提上日程。到时候陪嫁的衣裳首饰要开始制作,陪嫁的家俱用品也要开始打造,陪嫁人口更是要买回来仔细调|教了。金嘉树如此得新君看重,他的婚事必然不会简薄,那么女方的嫁妆也得拿得出手才行。
马氏面色微微一变,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看向孙女:“老爷说得对,有些钱还真是省不得!”她回想起自家从长安带回来的几箱“土产”。可恶!怎么就偏偏遇上国丧了呢?这下连香料宝石都不好卖了,贱卖又舍不得,要不留着给孙女做嫁妆?
海棠无奈地看着祖父祖母。二老其实没有明确跟她提起过婚事,但她心里有数,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们操心太过了。
金嘉树铁了心要低调行事,不想让外人提起他的名字就认定他是外戚,却无视他本身的才能与品性,又怎么可能在婚事上大操大办,讲究排场?那可不是一个寻常秀才该享有的,这是生怕大众不知道他背后有宫里的贵人做靠山么?
所以,嫁妆什么的,底子厚就行了,没必要显摆出来,叫外人知晓。
海棠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看哥哥在锦衣卫里混得挺好的,将来必定前程光明。也不知道庄家人什么时候进京,他们到的时候国孝期满了没有?若是因为国孝耽搁了哥哥的婚礼,那就不好了。”
海西崖笑道:“宫里有旨意下来,民间需服丧百日,百日后大行皇帝梓宫移至皇陵安葬,随后新君回城,便要举行登基大典。皇家、宗室会继续服孝三年,但民间满百日便可以除服了。”
马氏忙问:“这是宫里定的规矩么?额们只需要守上百日孝就行了?”
海西崖点头:“确实如此。这不但是宫里定下的规矩,而且还是大行皇帝留下的旨意。听说他早前病重时,一度担心自己会崩得太过突然,前朝后宫会出现混乱,因此提前留下了许多遗命。他想起一件事,就要留一份旨意。如此积攒了十来天,数量颇为可观,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大行皇帝是被气死的吧?当时死得急,好像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若不是提前攒下了这些遗旨,朝廷怕是真的要乱上一阵子。
海棠有些好奇:“皇上都留下了什么遗旨?就是关于国丧期的安排吗?”
“当然不只如此。”海西崖道,“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听过些传闻。皇上特特要求新君,不能伤陶阁老与孙阁老的性命,还要厚待孙美人,让她安度晚年。除此以外,皇上还给不少人赐了婚,其中就包括储君与七皇子,好像还有吴家兄妹。”
把陶阁老与孙阁老放在一起安排,是不是太侮辱前者了?
德光皇帝对孙美人还真是长情,自己都快死了,还惦记着要儿子给她养老,生怕自己死了,她失了依靠,会被新君与新太后报复。不过那是在他重新召见孙美人之前的事了。如今他被孙美人气死了,死前也不知道改没改主意。但就算他对孙美人一往情深,哪怕对方虐他千百遍,他也依然待她如初恋,他死后周太后、许皇贵妃、新君乃至内阁重臣们,都不可能遵照他的遗旨,继续厚待孙美人,还让她继续在宫中安享富贵,颐养天年的。
害死皇帝的凶手,没有被当场处死,就是走运了。她还想安度晚年?!
海棠撇了撇嘴,只问:“大行皇帝给储君与七皇子赐婚了吗?是哪家千金?吴家兄妹又是怎么安排的?他俩已经到京城了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金嘉树作为大行皇帝名义上的便宜外甥、实质上的继子,是否同样在获得赐婚之人的行列中?
海宝珠的夫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