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六十一年,京城许府。
数九寒天,草木凋零,蛰虫伏藏。
晨时尚见金乌东升,不料刚用过午膳,天空忽地暗沉下来,北风裹挟着碎雪,吹得窗外梅树簌簌作响,浅金的花瓣洒落,带起满院清香。
端着镀铜炭盆的拾珠,抬头望向黑云翻滚的天空,听着外面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心里沉甸甸地直压得喘不过气来。
......夫人命悬一线,老夫人不说来看望,却有心思宴请亲朋。
也难怪这院里的媳妇婆子,使出浑身解数就为调走离开。
风越来越大,不时扫过窗扇,发出呜呜的声响。
躺在床上的苏玉昭,似是被窗响的动静惊醒,一点点睁开沉重的眼睛。
房里很暗,紧闭的门窗挡住仅剩的光线,让她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地,短暂的茫然后,她眼底的空洞消散,侧过头低低轻咳两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清浅的脚步声后,是铜盆放到桌上的声响,俄而间,外面亮起晕黄的烛光,透过中间的珠帘,些许光亮渗进里间。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苏玉昭不适地半闭上眼睛,朦胧的烛光透过床帐,打在里面的人身上——她面色苍白,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深陷,明显是久病于榻。
拾珠执着烛台进来,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榻,想看看夫人睡得如何,不想撩开床帐却见夫人已经醒来,当即关切问道:
“夫人,可是被惊着了?这风吹得厉害,只怕是要下雪。”
苏玉昭轻轻摇头,撑着欲要坐起身,拾珠忙放下烛台,上前搀扶帮忙,拿过软枕放到她身后,又到外间端来炭盆,放到角落的位置,原本紧闭的门窗,也让她打开一条缝,以作通风。
事毕,复再回到床前,温声说起话来:“二老爷使人送来一株西洋参,奴婢叫灶上炖着参汤,一直炭火温着。”
说着,她语气微顿,抬眸看过去,小心地说道:“兼闻这西洋参,补气益血,安神养阴,那参奴婢瞧见,品相极佳,当为上品,难为二老爷费心。”
这位二老爷,说得不是旁人,正是苏玉昭的生父,苏府二房老爷苏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