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无数楼台掩藏在五彩缤纷的云雾中,盛开的优昙花金莲华似乎飘散着醉人的芳香,高大的殿宇金碧辉煌;空中飞天飘舞,散花供养,两侧天女演奏仙乐,婉转歌唱;宫殿正中,一个七宝装饰的狮子座高大华丽,弥勒菩萨端坐其上,正在讲经说法……
小契此看得太投入、太专注了,如醉如痴,尿憋得肚子胀也不知道。
最后,他大概实在憋得受不了了,便下意识地脱下裤子,畅快淋漓地尿了起来。
值殿的僧人见此情景,气得浑身颤抖,急忙制止道:“罪过,罪过!你怎么在大殿里撒尿?这是供佛的地方,何等神圣,岂能亵渎!”
小契此说:“哪里没有佛?请你给我找个没佛的地方撒尿。”
是啊,山河大地,皆是法身;黄花翠竹,无非般若。佛,无时不有,无处不在。
僧人一愣,但他依然顺着思维惯性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清净道场,不能撒尿。”
小契此居然反问:“哪个地方不是道场?”
一山一水一净土,听风听雨听禅声。何处青山不道场,哪方水波无禅机。
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一天,小契此与伙伴们在岳林寺里捉迷藏,他为了藏得更加隐蔽,钻进了天王殿。
天王殿里,四大天王分立两侧,无遮无掩,无法藏身,只有大殿正中原来供奉天冠弥勒的佛龛空空荡荡,尚未重塑佛像。
契此想都没想,爬上高高的须弥座,藏在了佛龛里。
小朋友们明明看到契此藏进了天王殿,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真是见了鬼了,莫非,契此被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四大天王吞进了肚子里不成?
契此藏在佛龛里一动不动。奇怪的是,小伙伴们也曾好几次手把着须弥座探头探脑向佛龛里张望,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他。
他躲藏得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困乏,连打几个哈欠之后,不知不觉坐着进入了梦乡……
一位居士来天王殿上香,不知是因为眼花还是什么原因,他发现,原来空空的佛龛里有了一尊弥勒佛像,虽然不如原来的高大,却更加精致,栩栩如生,似乎还放射着淡淡的红光。居士满心欢喜,赶紧烧了三支高香,磕头礼拜。
随后,他到方丈向闲旷禅师请教禅法时,顺便恭维说:“大和尚,您新近请的弥勒佛像太好了,活灵活现,就跟真人扮装的一样。”
闲旷禅师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佛像?哪一尊佛像?”
居士说:“就是天王殿里的那尊弥勒佛像啊!”
闲旷禅师更加不解了:“自从那尊泥塑的天冠弥勒倒下之后,那佛龛里再也没供奉过佛像呀!”
这次,轮到居士摸不到头脑了。他惊诧地说道:“可是,我刚才在那里明明看到了一尊弥勒佛啊!我还烧了香,磕了头。”
闲旷禅师与居士都感到不可思议,就双双离开方丈,到天王殿去看个究竟。
香炉中,居士点燃的檀香依然在袅袅冒烟,佛龛里却空空如也,厚厚的尘土上,唯有一些像是小孩子爬上、爬下留下的痕迹。
……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契此已经十六岁了。
长成小伙子的契此身体虽然有些发胖,但他诙谐达观,勤劳吃苦,乐于助人,人见人喜,人见人爱。
张重天还供他念了几年私塾,这在当时的农村是极为少有的。
契此识文断字,显得更加聪慧机智了,因此,三里五乡许多有姑娘的人家,就主动托媒人前来提亲。
作为一家之主的张重天,似乎对儿子的婚事一点也不上心,不管什么人家,哪怕你是巨贾财主、官宦之家,统统加以拒绝,连一丁点活口也不留。
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因为契此不是他的亲生儿,所以不肯给他花钱娶媳妇不成?
原来,张重天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女儿秋霞比契此小一岁,兄妹二人比肩长大,互敬互爱,感情甚佳。于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把秋霞嫁给契此,使他俩由兄妹变成小夫妻。
不是么,像契此这么好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都难找,肥水岂能流入别人田!
窦氏对这个主意更是举双手赞成,这样一来,契此又是儿子,又是女婿,亲上加亲,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抱养不抱养了。
将来,他们兄弟姐弟之间,因为有了这一重关系,就会更加融洽。
这一年中秋节,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张重天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小桌,一家五口围坐在桌旁,品月饼,喝米酒,吃水果,赏明月,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张重天看着大儿子契此越来越成熟健硕,女儿秋霞愈来愈温柔漂亮,心里忍不住偷着笑。
于是,他在不知不觉里多喝了几碗米酒,有些醉眼迷离。不知是高兴,还是微醺,张重天忽然心血来潮,借着酒兴说道:“契此,秋霞,你们两个已经长大了,等过了秋,收了稻,地里的活不忙了,爹
请风水先生看个好日子,给你们两个圆房。”
契此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而秋霞应是提前从母亲那里得到过暗示,虽然羞得满脸通红,深深垂下了头,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小弟弟仅有十来岁,尚不懂圆房是什么回事,撅着嘴说道:“爹娘偏心眼,为什么光给哥哥、姐姐圆房,而不给我圆房?”
张重天夫妇被他逗乐了。窦氏对小儿子说:“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轮到你了。”
小儿子还是不高兴,说:“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和哥哥睡在一个房间,你们把哥哥的房间圆了之后,我还要住在那里!”
原来,小弟弟将圆房理解成了装饰房间!
“扑——”的一声,张重天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窦氏也笑得浑身乱颤,流出了眼泪。就连秋霞也忍俊不禁,偷偷笑了。这期间,唯有契此像是傻了、楞了,毫无反应。
小弟弟被一家人笑急了,说:“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看人家契此哥哥就不笑。你们再笑,就会笑掉下巴,砸你们的脚面!”
笑够了,张重天给小儿子解释说:“圆房,不是把房间弄成圆的,而是成亲。也就是说,再过一些日子,你契此哥哥就要与秋霞姐姐成亲了。”
“好哇,好哇!”小弟弟兴奋地嚷嚷道:“别人家娶媳妇的时候,戴红花,挂彩带,举旗子,打帐子,又是吹唢呐,又是放连珠炮,可热闹啦!姐姐,等契此哥哥娶你的时候,我给你们放炮。”
秋霞不胜娇羞,捂着脸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弟弟说出了爹娘的担心。张重天见契此还是不吭声,重重咳嗽了一声,问道:“是啊,契此,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契此说:“爹,秋霞是我的妹妹,怎么能……”
窦氏笑道:“儿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爹爹从江里救上来的,秋霞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契此依然推辞说:“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把秋霞当成了亲妹妹,从未有过其他想法,更没有想到过……”
张重天说:“亲上加亲,好上加好,岂不是更好?”
契此说:“也不见得。比如你正在喝的米酒,若是往里面加上一些糖,恐怕就不好喝啦。”
闻听此言,张重天不由得一愣:“这么说,你是不喜欢秋霞?”
契此说:“我当然很喜欢秋霞妹妹啦!不过,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所以……”
窦氏插话说:“契此,你是不是看上了其他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