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跑起来像是羚羊,蹦跶得很高,黄土荒漠中许多杂草丛,它都轻松跳过,每一步落地,都激起几点黄沙。
然而身后追兵却也紧追不舍。
偶尔还有箭矢射来,钉在地上。
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察觉到了道人的本性,亦或是认出了天上那只燕子,游离带着追兵迅速跑到了道人面前,随即它直接往道人和枣红马的身后一躲,便停下不跑了。
三花猫回身疑惑的盯着它。
游离则是站在道人身后,只伸长脖子,从道人身后探出头来,默默盯着前方。
“吁……”
身后追兵迅速勒住马,坐在马上看向道人与身后的精怪,或皱眉或警惕,又都看向最前方的黄袍僧侣。
领头的僧侣翻身下马。
其余人也连忙翻身下马,立马调整站位,拿着武器,将宋游等人围了起来,只是目光或许会瞄向宋游,武器却都不对准他,而是对准躲藏在他身后的那只精怪。
“阿弥陀佛……”
领头的胖僧人一边看着宋游一行,一边对他行礼:“贫僧法号玄华,是陇州叶郡沙南县悬壁寺的住持方丈,有礼了。”
“在下姓宋名游,游方道人,有礼了。”
宋游也与之回礼。
这名僧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大耳吊垂,西北苦寒,烈日黄沙又北风,他的面容却白如玉石,五官虽称不上多么好看,却一看就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属于和三花娘娘、燕子化成人形的时候一样,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
悬壁寺的住持说明他是一院之首,方丈则说明他在当地的佛门寺庙中也有极高的威望。
宋游稍作停顿,回身看了一眼马儿头上的燕子,也看了一眼精怪,这才对他们问道:“诸位为何在此追逐一只精怪呢?”
此话一出,众人从他神情语气中便也知道了,这位道人是不一般的。
“宋道长是外地人?”
“逸州人,游历而来。”
“宋道长有所不知,今年来陇州、沙州和西域都遭了大旱,正是这只精怪所为。”玄华法师说道,“应陇州知州的邀请,我们已经找了它许久,终于在近日找到它的踪影,请道长让一让,让我们将它捉回去。”
话音一落,身后的精怪立马便发出低声的嘤鸣,其声空灵,仿佛身处幽谷之中,自带回响。
几名武人或是一惊,或是更加警惕。
近在它身边的道人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请问道:“大师如何知晓旱灾是它所为呢?”
“史书记载,西北几次大旱,每次都有它的踪影。”玄华法师也谦恭说道,“有一本书上曾说,是它带来旱灾。”
“那书上可有记载它叫什么?”
“它叫旱鹿。”
“此言差矣。”
宋游却是一脸平静,摇头说道:“此兽名为游离,只是天地间孕育的精灵,虽然确实常与天灾一同出没,但其实本身孱弱,并没有旱地千里的本领,也不带来天灾。倒是有明见的话,可以利用它来知晓天灾,趋避祸难,可若以为天灾是它带来的,觉得杀死它就能灭除天灾,将对抗天灾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就大错特错了。”
“这……”
玄华法师想要反驳,不过见他说得十分诚恳,令人信服,自己也确实没有实在证据,便卡在了嘴上。
倒是身后有一名年轻僧侣低声说道:
“这人莫不是被蛊惑了?”
玄华法师闻言,只是微微偏头,朝他摆了摆手,便又很诚恳的问:“这些道长又是从哪听来的呢?”
“在下祖师曾验证过。”
“……”
玄华法师稍作思索,合十问道:“道长想要说服我们放走旱鹿吗?”
“这并不是一件易事。实不相瞒,在下一路走来,见西北大旱,民众受难,也于心不忍,近几日一直在想,应对之法。”
宋游的语气温和有礼,十分诚恳。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这只精怪。
精怪长得和羊差不多大小,身姿异常苗条纤细,给人一种飘逸灵动的感觉,眼睛十分清澈,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不过游离实在不是旱灾的罪魁祸首,更何况在下一路走来,饥渴难耐,多亏了它带路,才找到水源,可见其心地善良。若是大师真的把它捉了回去,将它杀死,便是残害了一条纯净性命。若大师之后发现杀了它旱灾还是没停,反倒越发严重,也许一身修行也就毁在今后日日夜夜的疑虑不安当中了。”
“……”
这一番话实在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