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当你开口借粮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只能乖乖受人宰割了,任你没日没夜埋头苦干,又怎么抵得过地主驴打滚、利滚利的手段呢?”
“后来呢?”
江浩然勾住陆剑雄的肩膀,带着他走向花园,并按着他坐在了园中的休闲椅上,自己也跟着坐下,继续认真的扮演他的听众,他清楚,有些话,心里憋久了,能让人发疯。
“后来……呵呵……”
说到这里,陆剑雄笑了笑,但江浩然又怎会听不出其中所蕴含着的滔天怒意和森森寒意,“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仅要你的地,还要你的命啊,他们贪得无厌,对穷人敲骨吸髓,只要逼不死,就往死里逼!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1934年6月18日,当天上午,我在村南小树林里给牛割草,结果一条不知从哪里窜出的恶狗突然向我袭来,情急之下,我下意识用镰刀自卫,在将其打伤后,方才成功脱险。
可还不待等我回家,发小栓子便神色慌张地找来让我赶紧跑路,此时我方才省得闯下了弥天大祸!
原来,被我打伤的那条恶狗竟然还有主人,且来头不小,是村中保长,也是下河村最大的地主和恶霸张凤楷所豢养的家犬。
张凤楷此人素有恶名,其贪财好色,欺压百姓,横征军粮,强抓壮丁,可谓坏事做尽,恶贯满盈。
便是像俺家这样的贫农家庭,也免不了要被他捶骨沥髓,隳家取财!
俺爹好不容易给俺攒下的老婆本,就是这么被他一次次的以各种借口收刮干净的!”
说到这里,陆剑雄恨得咬牙切齿,“俺家是三代单传,俺爹又是老来得子,出事那年,他已是古稀之龄,所以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俺成婚生子,将俺陆家的香火给衔续上,可张凤楷毁了这一切不说,还把我搞得家破人亡!”
“所以你就参军了?”
“不然呢?”陆剑雄冷声道:“张老狗在村中放出话来,说我打死了他的爱犬,要拿我给恶狗抵命,并四处派人搜查我的踪迹,我哪还敢回家,顾不得辞别双亲,就逃奔他乡去了。
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但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还在老家的爹娘,害怕他们遭到张家的报复,可是当时的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走,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张凤楷却真的会拿我给狗抵命!
我知道我这一走,张凤楷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的爹娘,但我也只能赌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杀害两个老人泄愤。
但是我错了,我远远的低估了张凤楷的狠毒,据我后来打听到的可靠消息,在我逃走的第二天,张凤楷就派人将我父亲抓到了张家大院,对他极尽手段各种羞辱,可他还尤嫌不够,硬是逼迫俺爹为狗“出殡”,气得俺爹当场就昏了过去。
等俺爹苏醒过来后,张凤楷又派人去俺家将俺爹准备送老用的木料替狗做了一副棺材,并把俺家中仅有的一床被子铺在棺材里。
接着,他又逼迫俺爹把“狗灵”停在家里,敬“狗牌位”,披麻带“孝”,守灵三日,日夜给狗烧香烧纸。
为狗“出殡”的那天,俺爹还被迫身穿“孝服”,端着“狗牌位”,拉着“孝棒”为狗送殡,就这样,俺爹被折磨得卧床不起,不久便含冤吐血而死。
可即便如此,这条老狗依旧不肯甘心,他又指使他的儿子张奇,带领家丁到俺家取闹,强迫俺娘为狗立碑。
自俺爹死后,俺娘本就被气得一病不起,但在他们的逼迫下,也只能拖着病体将家中仅剩的几亩土地贱卖张家,用仅换取的一点银钱为狗立了碑,没多久,俺娘也含恨死去。
所以我怎么能再一走了之呢?
张凤楷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要做什么富家翁,也不要你给我什么钱财,我只要你帮我报仇雪恨!”
陆剑雄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张家家大业大,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在本地势力又盘根错节,根本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可以撼动的。
更别说我泥腿子出生,要钱没钱,要靠山又没靠山,历经大战、九死一生也不过才混到个排长的职位,这次南京大战,更是险些把命都折在里面。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乌鸦一般黑!
在地方,官绅勾结对老百姓敲骨吸髓,在军中,所谓的上官们喝兵血,吸兵髓也不遑多让,可笑我之前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在军中出人头地,简直是异想天开,像我们这种低阶军官,在战场上和炮灰又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哪天就被一颗不知哪飞来的子弹给了了账,还谈什么报仇呢?”
陆剑雄自嘲着,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浩然!帮帮我!”
陆剑雄突然跪了下来:“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我了!看在咱俩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吧!”
江浩然阻拦道:“老陆,你先起来说话!”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陆剑雄执拗地道:“阿浩,我陆剑雄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我再眼拙,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大本领的人,报仇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许难如登天,但对你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强人所难,但我陆剑雄也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只要你肯帮我,从今往后,我陆剑雄的这条命就是你的!”
“好,我答应你。”
江浩然郑重地将陆剑雄扶了起来:“南京之战,你我并肩作战,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伯父伯母的仇,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帮你报的。”
江浩然拍了拍陆剑雄的肩膀,又道:“虽然你一直将心事憋在心里,但你家中的情况我其实早就委托唐先生为你打听过了。
你有所不知,随着日寇进犯,如今的山东,几乎全境沦陷,而你的仇人张凤楷「卖」国求荣,现今摇身一变,成为了荣成县第三区的伪区长。
如果放在过去,区区一个乡下土财主、一个不入流的小保长,都用不了我出手,唐先生随便递句话便能轻易将其置于死地。
至于现在……”
江浩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阿浩,我也知道深入敌占区会很危险,但是我有必须深入的理由,你不用跟我一起去,只要能为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陆,你误会了。”
江浩然苦笑道:“我既然答应为你报仇,又怎会因为一点点危险就临阵退缩呢?只是司藤异变,唐公馆这里还需要我亲自坐镇,我知道你现在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教那狗贼张凤楷血债血偿!
可眼下时局动荡,日寇横行,路途凶险,我怎么能就这样放任你离去?不如耐下性子,再多等待一段时日?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又何必在乎多等待几日呢?
等到我这边腾出手来,我必定亲自与你走上一遭,定教那老贼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阿浩!你肯对我施以援手,我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又怎么能自私得让你陪我一同冒险呢?”
陆剑雄虽然感动但还是拒绝了江浩然的好意,“再说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寝苫枕干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所以我现在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要报仇,立刻!马上!
自打从南京城捡回一条命后,我就知道,报仇一事刻不容缓!
如今乱世,我等小民命如草芥,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祸从天降就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更不希望死后无颜面对爹娘,所以我要报仇,张凤楷他必须死!
要不是因为实力过于悬殊,难以得手,我早就跑回老家找张凤楷报仇了!”
看着陆剑雄决绝的眼神,江浩然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多劝:“既然你心中早有决断,那我又何必枉作恶人呢?
唉,罢了罢了,那就这样吧。”
江浩然叹息一声,随即又认真叮嘱他道:“此去千里,道阻且险,你务必小心谨慎,切莫大意。
待会,你从公馆之中挑选二三十好手,这些人将听命于你,和你一同前往山东。
这些人本就是些江湖好手,再加上又经你亲手调教,我相信,他们不仅可以成为你的得力臂助,使用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
有他们帮衬你,我也能放心许多,路途遥远,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彼此照应下,就算真遇到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没有一博之力。
唐先生那边我也会着他替你规划路线,打点沿途,确保你们能够安全抵达山东地界,至于之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去吧,早去早回,我会静候佳音,坐待你捷报传来之日。”
“大恩不言谢!”
陆剑雄单膝跪地郑重抱拳道:“阿浩,如果这趟我还有命回来,那我今后就再也了无牵挂,无有遗憾了,届时,我一定会践行我的诺言,以你马首是瞻,惟命是从,正如我所承诺的那样,我的命都是你的,我会说到做到!”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啊?”
江浩然苦笑着将陆剑雄扶了起来,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陆,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留住有用之身,日后方能有所作为啊。
再者,我选择帮你也并不是全无私心,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如果办妥当了,那你我之间也就算两清了,以后便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也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陆剑雄言辞凿凿地保证道。
“哪有那么夸张。”江浩然摆摆手道:“至于什么事,等你回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陆剑雄随即也不再追问,毕竟他要是回不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
第二日凌晨,天才蒙蒙亮,但报仇心切的陆剑雄早早地便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队伍,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唐公馆。
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少不得血雨腥风常伴,杀戮危局四伏。
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江浩然能帮的、该帮的都已经安排到位,接下来就要看陆剑雄的命数究竟如何了。
命好,自然吉人自有天相;命不好,当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亲自帮他报仇,江浩然也就嘴上说说,至始至终就没打算真的付诸行动。
除了笃定对方耐不住性子外,也是因为二人的交情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虽然他们曾经确实并肩作战过,但江浩然毕竟是临时介入的天外来客,二者之间实际并无多少交情。
当然,交情不深不代表一点没有,可要说生死之交,那可真就言过其实了。
所以他能帮对方到这一步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总不可能为了他凡事都事必躬亲吧,就是亲爹老子也做不到这一步啊。
之所以和他说这么多,已经敬他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了,而不是真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无非是希望他在事不可为时,能够有所顾虑,不要白白丢了性命罢了。
江浩然遂即又将目光投注在了司藤所在的1号别墅,只可惜司藤仍旧没有丝毫要出关的迹象。
不过江浩然虽然支线任务迟迟没有完成,但系统也没有给他发布新的任务,所以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既然司藤不打算出关,那自己就陪着她慢慢耗便是了,总不能他投入了这么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就没这种道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江浩然又开始了他的修炼日常,没理由她司藤的实力可以突飞猛进,而他江浩然的就得停滞不前吧?
当然,与服用了生命原液的司藤相比,江浩然的修炼进度明显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与灵气真正断绝的『唐探二』和『怒火重案』世界相比,仍有一丝灵气尚存的民国位面,于江浩然而言,俨然已经属于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了。
诚然,民国位面同样未能打破末法时代的魔咒,但就如同日落西山一样,只要太阳还没有真正下山,光便依旧存在。
即便这个世界的灵气,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里的氢气一样在飞快流逝,但就一方世界灵气庞大的体量而言,这个速度还是相对比较迟缓的。
尽管天地灵气的浓度完全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下降,但距离它真正枯竭,至少还有数十年的缓冲时间。
这个发现,对江浩然而言,完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想当初在金陵,因为数十万人无辜枉死,致使该城一夜之间沦为鬼蜮,一股遮天蔽日的混乱能量更是凝结不散,最终化作了一道能够阻断灵气,压制道术的能量域场。
这在当时不但严重削弱了江浩然的综合实力,更是曾让其一度认为,民国位面也同样面临着末法降临、灵气枯竭的局面。
当然,这一论断在他离开金陵、脱离域场的影响后,就被那怎么都匿藏不住的灵气波动给推翻了。
这丝灵气波动虽然微不可察,但却逃不过江浩然驱物境界的神魂感应。
发现这点后,江浩然顿觉精神大振,随即带领众人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上海法租界,并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唐公馆。
安顿下来后,江浩然也不理会众人,独自闭关修炼起来。
而就在短短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不但神魂伤势痊愈,就连修为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就是这一步,成功地让江浩然打破了横亘在明劲与暗劲之间的武学障,一举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暗劲的层次!
而过去经此次虽然未能直接突破,但距离驱物大成的境界也仅剩下一步之遥!
可谓是沉潜蓄势,厚积薄发。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江浩然选择主动登门拜会司藤。
说起司藤,这却是江浩然初临上海地界时,与之擦肩而过后的偶然发现。
他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相似之人,尤其还是在民国时期的上海法租界,如此之多的相似点集中在一起,若是还不能引起他的重视,那他也枉为穿越者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通过唐天祥遣人打听确认,此司藤正是彼司藤,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随着江浩然的精心布局,眼看就要将司藤收入毂中,可偏偏这种时候发生了意外,让未来充满了种种不确定性。
不过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司藤的实力固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江浩然也没有白白浪费这段时间。
勤修苦练下,他的实力再次有了质的提升,不仅将过去经修炼到了驱物大成的境界,就连莫家拳也接连晋升,一举突破至暗劲后期的境界。
这就是有灵气和没灵气的区别。
试想,如果继续停留在灵气早已枯竭、天道法则不全的末法世界,仅仅依赖过去经所汲取的日月星辰之力,莫要说短短几个月,就是将时间再延长十倍,恐怕也做不到像现在这般突飞猛进,进境神速。
但现在,在灵气的滋养与沁润下,江浩然全身法力运转遂心如意,念头圆融通达睿智明澈,以往困扰着他的修行障蔽和心魔阻碍,在福至心灵下,心至慧生中,纷纷冰解消融,再也不复存在!
换而言之,只要灵气不绝,短时间内,他修炼就不存在瓶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