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扪心自问,你当真敢说这不是真爱?”
“呵~”
不待司藤回答,白英嗤笑一声又接着道:“你总认为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情爱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殊不知,在这这场爱情角逐中,我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邵琰宽早就离不开我了。
当然,我也离不开他。
我们心心相印,举案齐眉,相爱相惜,比翼齐飞,一如神仙眷侣,品风花雪月,游万水千山,得逍遥自在。
试问,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做妖好上百倍千倍吗?
而反观你,就算如你所愿,重新合体,再度享有恒久远的寿命,可那又如何呢?是选择避世苦修还是继续与悬门为敌亦或是被其追剿不休,永无宁日?
你真的有思考过么?
司藤啊司藤,原来,至始至终,我们就连最基本理念都是相悖相逆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实非偶然!
不知你可曾问过自己,一直以来,你孜孜以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哼!想必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不过恰恰因为如此,我反倒有些理解你了,说到底,你之所以千方百计地阻挠、妨碍我,还不是因为心生嫉恨,不愿接受琰宽爱上我的事实么!
也许,你曾经爱他远胜自己,但是别忘了,我们已经分体了,现在爱他的那个人是我,至于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涉足这段感情了!
正所谓得不到的便要毁掉,所以处处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还美名其曰人妖殊途,哼,你且看好了,但凡有我在一日,你便一日不可能得逞,死心吧!司藤!”
“罢了,罢了。”
面对白英强词夺理,司藤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凝视对方,直到许久,方才长叹道:“想不到你竟然执拗至此,简直是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说服你了,可是我也不能无端承受分体之害,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自甘堕落!”
“司藤,你要做什么?”
“放宽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心上人。”
说到这里,司藤顿了一下,继而话风一转道:“但是,我总要教你晓得,你深爱的男人其实并不爱你,我不奢求你幡然醒悟,但希望我将证据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能够及时止损!”
“哼!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白英说着,忽然长袖挥舞,一条枝根虬结的藤蔓猛地从她袖中劲射而出:“那个谁,你在门外听了这么久,也该听够了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藤蔓尤自飞舞,但仓库大门却是倏地一下无人自启。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惊的门外之人仓皇后退,慌乱之中,其一不留神,脚步一滑,竟是一屁股倒坐在地。
可还不等他爬起身来,一根宛如巨蟒般粗壮的藤条已然游身而上,牢牢将之束缚,并凌空拘至白英身前。
看着这名不久前才被自己刻意警告过的车夫居然又折身而返,司藤不禁蹙眉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为什么要无视我的劝告回到这里,难道满足好奇心真的比活着还重要么?”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我只是想转回来看看有没有可能再赚一笔,小的上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下有幼儿嗷嗷待哺,我本无意冒犯二位小姐,实在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啊,呜呜呜呜……”
贾三此时哪还不知自己这是遇上了妖怪,可就算吓得面如土色,全身如筛糠般抖动,他也必须要壮着胆子开口求饶,他深知,自己只有卖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怕十死无生!
但贾三明显还是低估了苅族的狠辣,白英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催动妖力,束缚贾三的藤条越勒越紧,很快就将他浑身上下的骨节勒得吱吱作响,如无意外,或许下一个呼吸,贾三就会命丧当场!
“白英。”
而就在这生死关头,司藤却突然开口,这不禁让不断向内收缩的藤条为之一松,而贾三也终于乘机缓过来一口气。
“怎么?难道连一个凡人的生死你也要插手吗?”但白英却是大为不满,阴翳道:“司藤,你以为你是圣母吗?”
司藤却答非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这座华美纺织厂对你而言意义非凡吧,如果他死在这里,你不觉得是对你的一种玷污么?
再者,你也别忘记了,这座纺织厂虽然废弃了,但依旧是邵家的产业,此人虽然贱命一条,可如果死在这里,引来巡捕房的关注,你不怕给邵琰宽惹来麻烦么?”
“好!算你说的有理!”
白英略一沉吟,顿觉司藤所言非虚,便顺着司藤给出的台阶下来道:“既然人是你带来的,那交由你处置也不无不可。
说着,白英随意地挥了挥衣袖,原本束缚贾三的藤条竟然凭空消失,而贾三也因为失重,重重摔在地上。
但刚捡到一条小命的贾三连痛呼都顾不得,立刻翻身爬到司藤面前,磕头如捣蒜道:“谢谢小姐救命之恩,谢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大恩大德,贾三无以为报,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
“等什么下辈子,你现在就还了吧。”
司藤听着贾三毫无诚意的道谢,也不着恼,而是伸出掌心,就这么朝着贾三轻轻一吹,而一根如发丝般纤细、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藤丝就这么在一阵香风中朝着贾三飘忽而去。
而贾三正为司藤的莫名其妙的话摸不着头脑时,突然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刺痛,而就在他吃痛下意识摸向痛处时,却不见一根藤丝渗透皮肉深深地钻入他的体内,片刻间便杳无踪迹。
但贾三很快就变了脸色,他只觉得腹腔中似有什么异物在疯狂滋长,不多时,它们便将自己的根须扎得遍处都是,然后疯狂汲取营养,且越扎越深!
“啊!!!”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嚎声毫无意外地打破了纺织厂的寂静,可这里除了两只半妖外,一个人都没有!
贾三疯狂地嘶嚎着,痛不欲生的在地上疯狂打滚,他忽而感觉体内有万虫噬心,忽而又觉得有万针在体内不断穿刺,更有甚者,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体内策马奔腾,但毫无例外,都给他带来了极致的痛苦!
这种被处以极刑、生死两难般的绝望感受,让贾三觉得,就连死亡都成了一种极度奢侈的事情。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贾三才渐渐舒缓过来,而此时,所有的痛苦都已经如潮水般退去,但贾三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已经渐渐品味出对方的意思了。
这是在敲打、警告他啊!
果然,就听司藤道:“贾三,我虽然留了你一条性命,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刚才,便是对你不听劝告的惩罚。
另外,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主人了,而你也中了我的藤杀之术,从今往后,如果你胆敢生出异心亦或是抗命不尊,那刚才便是你的下场。
个中滋味我想你已经充分体验过了,就无须我再作示范了吧?”
“不用不用。”
一想到那种汇集世间所有词汇都难以描绘万一的极致痛苦,贾三的心肝忍不住一颤,他立刻重新跪倒在了司藤的面前,连连叩头请饶道:“小人日后一定惟主人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贰心,倘若有违此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不至于,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司藤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呢,有必要提醒你的是,这藤杀除了会让你痛苦万分外,也是会随时要你性命的,但是它最大的特点却是会一脉相传。
这也意味着,它会和你的基因一样遗传给子孙后代,虽然不会永无止境,但区区百年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这依旧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真正可怕的是,它会在大限到来之前杀光宿主满门,让其断子绝孙,家门死绝……”
“不要,不要啊主人,祸不及家人啊。”贾三被司藤的话吓得脸色煞白,他连连叩头道:“求主人开恩,求主人开恩呐,您要我怎样都可以,但是请放过我的家人吧。”
司藤无动于衷道:“这藤杀既然我能种下,那自然也有解开的妙法,只要你朝乾夕惕、较德焯勤,待你百年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
法租界,西区,武康路100弄。
“主人,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公馆了,我们还要继续向前吗?”
武康路上,一名车夫拉着黄包车快步奔走着,一丝都不敢懈怠,就连汗珠滚落到了眼角里,他也不敢拿出汗巾擦拭一下,生怕自己无意中的某个举动冒犯到了身后的这位女主子。
“继续。”司藤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是,主人。”
贾三吆喝一声,随即愈加卖力起来。
中了藤杀的人,理论上各项人体机能都会弱于常人,因为藤杀若想存活,就必须吸人血髓,耗人元气,但此刻贾三却是满面红光,一点也没有中了藤杀的迹象。
原来,司藤虽然用藤杀控制了贾三,但同时也给了他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彻底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而有了这五十块大洋打底,贾三一家自然不用再忍饥挨饿,非但如此,甚至每顿饭餐桌上都能出现些许荤腥。
这当然不是贾家人不会过日子,有了点钱就不知道省吃俭用了。
而是司藤除却一次性给予贾三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外,每个月还会额外支付其5块大洋的酬劳。
有了这笔稳定且不菲的收入来源,贾家人自然没必要苛待自己。
不过他们又如何能领会司藤的良苦用心呢,试想,如果贾三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经得起藤杀的折腾呢?
恐怕不消数月,贾三就会一命呜呼,这就不是司藤想要看到的了。
司藤虽然为妖,手段也颇为狠辣,但并不狠毒,只要别人没有害她之心,她便自然没有害人之意。
以贾三为例,虽说他中了藤杀后患无穷,但司藤也为他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甚至要不是司藤插手,此刻他早就沦为了一具尸体,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贾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人生不就是这般风雨无常,福祸难料的么?
……
“主人,咱们到了。”
唐公馆即便是在以繁华著称的武康路上,也属于当之无愧的地标建筑,来到了武康路,也就意味着离唐公馆不远了。
所以贾三并没有多费多少脚力,便到达了目的地。
司藤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公馆内由灰色泥墙镶嵌红砖砌成的四幢三层法式乡村别墅愣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贾三,看着眼前无比豪华却也同样神秘无比的法式庄园,思维无比活跃,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他很清楚,虽然他和公馆只有一墙之隔,但隔开的却是两个世界。
不过他还没顾得上感叹,司藤却是自顾走下了车:“你就在这边侯着吧,不要乱跑。”
“主人放心。”
贾三躬着腰,毕恭毕敬道:“我就在这里侯着您,哪也不去。”
作为司藤的专职车夫,贾三从今往后只要伺候司藤一人,不但工资高待遇好,活儿还轻松,就算没中藤杀,他也会想尽办法伺候好这位姑奶奶,保护好自己的范围,就更别说连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中了。
“以后出门在外就不要主人主人的叫着了,叫小姐,明白吗?”
“是,小姐。”
“嗯。”
司藤闻言这才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公馆那扇特别高大却又别具一格的黑色铁门。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外部围墙同样高大,又仅以黑色铁门隔断尘嚣,加之铁门两侧是两根花岗岩镶嵌红砖墙的粗大柱子,所以从外向内望去,仅能看见红砖别墅的小半部分。
这一设计不仅让公馆变得更为私密,就连神秘感也因此节节攀升,愈发撩拨人的心弦。
不过司藤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围墙边上,那里树荫遮蔽,藤蔓绕墙,阳光从墙外照射进来,待穿过那片阴翳,立刻变得错落有致起来,斑驳陆离的光影随之落在洋房上,就连时光也因此变得可感起来。
司藤不由浅浅一笑,随即转过目光,就待按响门铃,可偏偏这个时候,大门却抢在她之前向两边缓缓移去,待它完全洞开后,一名青年男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一马当先迎了出来,热忱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司藤小姐,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