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爷
见到自己的说教终于把两个兄弟说愣了,洪海侠终于松了口气。
他对自己的知识储备又恢复了自信。虽然他也能想到,不排除这两个小鬼头,一本正经地听他说教,实际上是给他面子。
他仍然假装糊涂没有看出真相地继续说:“有些时候,处于政治漩涡风口浪尖上的资本拥有者,只要抱有侥幸心理,就可能犯一些事后想起来都感觉非常可笑的低级错误。
而且,为了弥补或掩饰这些错误,还舍不得已经造成那些其实并不太大的损失,结果自己会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祭出更多愚蠢的举措,最终让自己处于完全不能自拔的境地。
比如当下的玩成书和前段时间的我,也都是这样一类人。
只不过我与他表现的形式不同。我临到快窒息前的一瞬,醒悟了,而他已输了个众叛亲离,妻离子散仍然执迷不悟。
最后我虽然输得遍体鳞伤但在朋友和兄弟们的倾力相助下,挣扎着游上了岸,而他却一意孤行,死不悔改,终于沉了下去。”
“嘿嘿,你干嘛要去同玩成书比,他以为咬了人一口就不是狗?我的哥,无论前一段怎么样,你都已经创造了奇迹。起码兄弟们都更加佩服你了。刚子哥,你说是不是?”这次是虾球抢着先拍了马屁。
“就是就是,人有失错,马有漏蹄,这世界上就没有不犯错误的人!我的教官曾对我们说,人生中比拼的不是不犯错,而是看谁少犯错!战场上注重的并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我失手打伤了人,该被罚,我认。
但并不等于我从此就没有了未来。
军队不要我了,我自己换条跑道,这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说不定我还会比在过去的那条道上一直走下去活得更潇洒,过得更自在也不一定呢。”刚子如是说。
洪海侠并不去考虑兄弟们这样迎合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把糊涂装到底。他继续接着说:“当年刚直辖的陵江,最大的政治是配合中央的三峡库区战略。稳定的执行就地往后靠,动员移民上山,接受就近拆迁安置是头等大事。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谋取招商引资,调动外来经济,搞好城市交通,为组团卖地获取大量资金创造条件,就成了最大的政治。
也就是说,需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让外来投资大量地进入陵江,落地生根。最好是既长期又稳定地投入陵江不拿走。
那段时间,连辖区最高行政长官亲自带领部委办出去招商,尽最大努力招进成功人士。无论招来的是什么钱,只要能投资陵江建设,那就来者不拒。万一里面有了什么古怪,该抓的抓,该处理的处理,反正只针对人,不针对投资和项目。充其量【城头变换大王旗】,反正投入的资金和形成的资产不能拿走,换谁来都行,必须得搞钱来继续往里砸,只要是为陵江的GDP做贡献。
总之,为了达到陵江市党委和政府的这个战略目的,各级政府为了让外来投资能够沉得下来,为了有热钱涌进陵江,为了把手上有资本的商人引进陵江来,可以说是做到了穷尽智慧,不择手段。
事实上当时的嗨请市长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资本,也不管它是从哪里来,不管它是冲什么来,既然已经引进来了,就不能让资金再走掉!要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了再说。没有条件就尽量创造条件,一切以资金落户陵江为前提。谁要是把已经打入陵江银行的资金给我放走了,无论他曾经在这个位置上做出了多少成绩,我一样毫不留情地撤了他!”
陵江当时的头等大事,就是一个劲摊大饼式,努力拓展城市公路网的整体布局。
同时,也狠抓陵江优于全国的实体经济,加大老牌加工企业的更新换代。只要是真正能做到引进新的项目和成套加工生产线,直接提振职能部门的权利和待遇,设立专项鼓励奖金制度。不但根据落地资金的数额给予一定比例的相应返点,而且手手清,笔笔立即兑现。
这样一来,看在有现金挣的份上,给了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实现自己获得高额奖励的愿望太多想象的空间。
于是,像我们这样,还怀着光宗耀祖,在四邻八舍面前显摆的抱财归家人,就注定会成为这场招商引资大比拼换取高额奖金和业绩肯定的牺牲品。因为陵江注重的是招商引资,是引进生产线及加工生产链,不是对已经投入进来的项目悉心关照和呵护。”
这样一来,重复招商,重复投入,县和县之间,区和区之间,镇和镇之间,厂和厂之间,项目和项目之间就不是差异化的互补,而是残酷的竞争,是白热化的攻击,是不择手段的互挖墙脚。
谁也不思考,战端一开,强者既不愿与弱者相处,也更加不愿见到弱者因不服而奋起抗争。
同理,弱者受不了强者的仗势欺人,很可能找到其他的弱者抱团对强者形成围攻。
这仗打下去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就算是最终有一方胜出了,那也肯定是遍体鳞伤。”
洪海侠在讲给两个兄弟听的同时,自己也在反思与玩成书这一仗打得值不值?当初是否可能避免?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在未来的商务活动中,与谁都不要去搞竞争!只要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就千万要吸取这次与玩成书拼争的教训,不再犯这种就为了争一口闲气,非挤在景阳岗这个传说中【闹鬼】的地方,去与一个半截都已入土了的老鬼争个输赢。结果恰恰错过了真正向陵江进军的机会。
现在,这场本可以不发生的战争,经过了洪海侠早就对玩成书讲过的“你死我活”,已经进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