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要是意气用事一拍屁股走人,就算争取不来,丝毫影响不了他。现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他决定继续等,就站在门口,只要脸皮厚,就不信等不到结果。当初为了给王家沟村修路,不也是腆着脸一家家上门起来的吗。
他的性格就是越挫越勇,要是轻易放弃,也不会走到今天。
站了将近一个小时,腰酸背痛,双腿发麻。来来往往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关心他,表现得异常冷漠。在雄关县,他可以享受超凡的待遇,而在省里,科长都未必瞧得上他。
这时,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开了,先是一个精干男子闪出来,紧接着常务副省长王青峰走了出来。乔岩在电视上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王青峰五十岁上下,在省部级领导里算是年轻的。按六十五岁退休,还有十几年的奋斗时光,只要一切顺利,混到省委书记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能达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王青峰个头不高,顶多一米六五,且比较瘦弱,不像别的领导大腹便便挺着将军肚,身着精干得体的藏青色行政夹克,走起路来不急不慢,沉着稳成。典型的南方人长相,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银框方镜,温文尔雅,气质不俗,颇有文人风骨和绅士气度。
看一个人,透过眼睛看内心世界是最为直观的,但需要一定的阅历和洞察力。王青峰的眼神清澈透亮,笃定从容,这种人内心正直刚毅,穿透力强,做事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但也隐藏着凶狠冷酷的一面,就像头狼的眼神,无时不刻寻找着猎物,同时也在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警惕着潜在的危险。
王青峰出来那一刻,就留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乔岩。从头到脚看下来,基本摸了个七七八八。
当他走过来时,乔岩出于礼貌点头打了声招呼。王青峰没有看他,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直到进入电梯消失在视线中。
点头之情,就像十字路口相遇的陌生人,也许在下一个路口还会遇到,亦或这辈子不会再见。乔岩压根没想过能攀上这层关系,遥不可及。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乔岩有些坚持不住了。记得小时候被罚站,站五六个小时轻轻松松,结束后照样活蹦乱跳。这才两个多小时,浑身酸痛,加上早上没吃早餐,头晕目眩。果然岁数不饶人,在别人口中年轻的他,已经不再年轻。
这时,薛晓飞突然过来了,惊奇地看着他道:“乔书记,怎么在这里站着,还以为早就走了呢,就站了这么久?怎么不下去坐着等啊。”
乔岩活动了下双脚笑道:“谁知道会什么时候开完,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薛晓飞关切地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会开没开完我就知道,走走走,下去等,这是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错误了。”
乔岩拒绝了他的好意,道:“应该快完了,再等等吧,都坚持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会儿功夫。你忙你的,别管我。”
薛晓飞看不下去了,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道:“吕省长正讲话呢,估计早不了。他特能说,经常脱稿发挥,一发挥就刹不住车,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三四个小时,最长记录从下午两点半开到晚上十点,主持人开了头就不用管了,他一个人从头讲到尾,不带喘气的。下面的领导一听说参加他的会,个个愁眉苦脸,苦不堪言。”
乔岩看看四周,低声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讲话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薛晓飞撇嘴道:“过去他是副职,当了领导就不一样了,其实完全没必要,安排完就拉倒,没完没了说个没完,翻过来调过去就那几句话……”
乔岩咳嗽了声,微微摇头道:“别说了,隔墙有耳。”
薛晓飞刹住车道:“你真不下去?要不我给你搬把椅子来?”
“得了吧,你咋不说给我搬个床,躺着更舒服。快忙你的,真的不要管我。”
薛晓飞叹了口气道:“你可真够执着的,行吧,扛不住就下来,我在办公室。”
薛晓飞离开没多会儿,电梯变得繁忙起来,应该是会议结束了。乔岩打起精神整理了下衣服,片刻后,一群人簇拥着吕泽鸿走出电梯,卖命地拍马屁道:“吕省长,您的讲话水平真高,一点都不次于大学老师,南江大学就应该聘请您为客座教授,绝对比他们强。我们听了受益匪浅,感触颇深,有些事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啊。”
吕泽鸿得意地满脸笑容,摆摆手道:“你们就别捧我了,那有那么高的水平,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乔岩?你怎么……还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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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岩从吕泽鸿没举荐他时就看透了一切,但他势单力薄,无依无靠,要想获取上面的资源,还不得不倚靠他们。就算不倚靠,得罪他们没有丝毫好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羽翼未丰满之前,还得咬紧牙关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