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的眼睛大约是治好了。
这消息在九龙塘传得很快很快——也对,上流圈子,一如菜市口小贩云集,无论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放过,有人于是递来帖子,早早的就想在萧子窈的面前打一打照面。
眼下,时值阳春三月,情人节已经过完,玫瑰花一度卖空,天气再次热起来了,日光也晒人,正是赌马打排球办聚会的好时机。
萧子窈挑挑捡捡,最终应下来佳士得拍卖行经理人的约会,打算三日之后去湾仔的跑马地看看赛马。
当时,她眼睛才好不久,有些畏光,所以便找来一顶罩网纱的帽子戴戴,黑色的网纱、白色的脸,半遮不遮的果然最风情,一起来聚会的人都忍不住瞟她好几眼,边看还边笑。
“哎,子窈小姐,你之前还跟我们说你和乔少爷不是的不是的——结果病好后第一次出门玩就又戴着乔少爷送你的东西了,还说不是的不是的!”
“真不是,我是眼睛不能看大太阳,所以才……”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我们都清楚的啦!你眼睛做手术都是乔少爷找的专家团队,看来人家真的对你很上心哦。这年头好男人不好找,要打着灯笼找才找得到,你要把握住!”
如此,话毕,一行人便叽叽喳喳的笑了起来,萧子窈自知说不清楚,索性便也在旁闭了嘴。
其实,自打来了香港之后,她几乎是不常跟人出来玩的。
只不过,这回作东的正好是佳士得的那位经理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是不是应酬都该来一下,所以只是人来,而不带着嘴来。
反正,八卦的事情,说了也一样,不说也一样,总之就是说了也白说。
跑马地人声鼎沸。
洒金的游戏最是痛快,一不经心日头便西斜了,于是散场,有人心思活络,便再次凑过来问道:“子窈小姐,你今天怎么回去,有人来接你吗?”
萧子窈笑了笑:“有人来接我的,多谢您费心。”
“没有没有,应该的关心而已——敢问来人是哪一位啊?莫非是你男朋友?乔少爷?”
“那倒不是。而且,我没有男朋友。”
萧子窈不动声色道,“——这人您见过的,沈要。”
那人顿时一愣。
“沈要?这又是谁家的少爷公子,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诶,肯定是没见过的啊,是不是子窈小姐你搞错了?不如一会儿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以后一起做朋友做生意,也方便也熟悉,好不好?”
萧子窈浅笑不语。
日光下,她正微微的颔首,随后便随着人流往外走去,那人与她一道并肩,才到候场大厅便瞧见以前白房子里的那个哑巴迎了上来。
“六小姐。”
他叫了一声,腿很长,两步就近身到她身前,眼光晶晶亮亮,像玻璃糖纸。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
“哦,原来他叫沈要。”
那人笑道,“这样就不奇怪了——他来接子窈小姐,的确要比子窈小姐的男朋友来接子窈小姐更合适些。”
这原本是一个绕着圈子的笑话,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在开玩笑她与乔少爷的男女关系。
类似于这样的俏皮打趣话,萧子窈实在是听得太多了太久了,所以自然无甚在意,偏偏,眼下,她竟忘了面前还有个吃醋大王在边上站着,于是还不等她开口分说,便已听得沈要这般问道:“六小姐,你有男朋友了?”
那人无知无觉,就笑:“哎呀,你真的好迟钝,乔少爷都追你们家表小姐这么久了,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
沈要面无表情道,“但是他追不到。”
“哦哟哟,后生仔你就这么笃定?”
“嗯。”
只此一瞬,沈要忽然歪了歪头,随后一把揽过萧子窈的腰来箍进手里,那力道之大,害得萧子窈都叫了一声。
“哎,呆子,你——”
“因为我是她男朋友。”
沈要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人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不、不是吧,有没有搞错,你不是子窈小姐的保镖吗……”
“是保镖。”
沈要说,“但也是男朋友。”
萧子窈微微扶额。
“不是说要接我去医院复查眼睛?”
她不算游刃有余,却好歹算是习以为常的往他怀里倾了倾,说,“洋人大夫下班很早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嗯。”
谈话到此为止。
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子窈总是先行离去的那一个,沈要于是跟在她后,亦步亦趋。
搞什么,跟得那么紧,简直像条狗似的。
——他刚刚分明还在阴沉沉的盯着别人。
香港地盘只有巴掌大,从跑马地到尖沙咀医院,一点儿都不远。
敞篷汽车一路开下山去,有风吹过来,险险掀起萧子窈的帽子,好在她一直都有伸手压着,才分出心来张口。
“也不知道是谁,前阵子我说要让他从男朋友做起,他还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