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樱突然一阵气闷,屏退宫人,独自走出丽正殿,向九曲廊桥走去。
流水迢迢,从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蜿蜒而下,流入矮渠。中夜生寒,薛婉樱沿着九曲廊桥一路行至湖心小筑的时候,掌心已然不复在殿中时的温暖,随着春夜,染上了薄薄的凉意。她一边揉搓着自己的掌心,一边朝亭子里走去。湖岸边立着的宫灯乍一眼看去,明晃晃的,像一轮耀眼的明月,但隔着曲折,照到亭子里,剩下的也只剩下了一圈模糊的光影。
一直到在长石椅上坐下,薛婉樱才意识到身边坐着一个人。
甄弱衣靠在石椅上,偏过脸眯着眼看她,淡紫色的襦裙,前襟开得很低,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皎洁的肌肤,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也许是终于看出身边的人是谁,甄弱衣一笑:“娘娘。”
并没有行礼。若是陆贤妃见到了,难免又要生出一番波折,但薛婉樱却无心在这样一个中夜,追究过多的繁文缛节,尽管她身上大多的矜持仪度,都来自于此。
薛婉樱也笑了,温柔、雍和。甄弱衣恍惚间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同薛皇后有关的话:沐明月清辉,浸春风微露。春夜的寒风吹到甄弱衣脸上,大氅上的狐狸毛领子替她挡了一下,倒也不觉得冷。她听到薛皇后轻声问她:“大晚上的,怎么不在殿中待着?”
甄弱衣笑了,反问道:“娘娘怎么不在殿中待着?”
薛婉樱微微一愣,终于正色来看她,不知过去了有没有一炷香的辰光,她才听到薛皇后再次开口,很轻很轻:“闷得慌。”
是丽正殿闷得慌,还是宫城闷得慌?
这个念头在甄弱衣的心间碾了碾,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她换了个话头,又道:“偶然踏出居处,才知道外头大有不同。”
在这个时候甄弱衣突然又恼怒起自己读书太少。春夜、胧月、落花、流水,眼前的一切分明广有诗意,可她到头来却只能说出这么干瘪的话。她又去看薛婉樱,她仍然是笑着的。温柔氤氲的笑像一层柔软的面纱,将她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了,甄弱衣看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窥探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