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就在这?”男人还在不断地看后视镜,看起来有点奇怪。

“当然。”我点点头,“先生,就在这里。”

男人没有说话,他还在不断地看后视镜,表情变得狰狞又恐惧。我感到奇怪但并不想多管闲事,准备把换好的美金放在他车前座就直接离开————毕竟他看起来就像磕了药一样。

“注意安全,小姐。”那个印第安男人从嗓子眼中挤出这句话,然后他的眼睛开始充血,死死盯着后视镜,鼻孔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微妙的“嗬嗬”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可能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或者是车后面的东西。

“快走开。”那个印第安人见我没有动静,于是粗鲁地说。

“见了鬼。”我不满地嘟囔着,然后合上包就往外走。

福克斯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滴在我的棉外套上变得有些粘腻。我小跑着进了咖啡厅,里面温热的空气让我舒坦得眯了眯眼睛。

空气里都是咖啡醇厚的香甜。咖啡厅里的人很少,空间也不是很大,靠着玻璃墙边摆放着几只软垫高脚椅,挤挤地挨着,让人很难想象该怎么坐上去。白色的墙壁泛着一丝丝陈旧的黄色,店长欲盖弥彰地挂了几副谁也看不懂的抽象画来掩盖,还造了几个挂饰架子放上了一些报刊。

店长是一个带着鸭舌帽年轻的女孩,她撑着头在打瞌睡,金色的发尾垂在她面前的水杯里,点起一圈圈涟漪。

旁边的穿着制服的女生戳了戳鸭舌帽女孩,女孩惊醒,看后不太好意思地冲我咧嘴一笑,我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希望我这个笑容不会吓到她,毕竟我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

我轻手轻脚地挪开一些碍事儿的凳子,然后坐上了靠着玻璃的那个位置。

我点了杯卡布奇诺,然后开始回想这几天的事情。我听着店里舒缓高雅的古典音乐闭上眼睛————好吧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是古典音乐,但总得来说咖啡厅里总不能放摇滚音乐吧?

我一遍遍告诉我自己,这并没有多么糟糕。嘿至少你还活着,还活得很好,你甚至还有时间来喝咖啡浪费你卑微的生命。况且沃尔图里又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最差不就是和凯厄斯生活一辈子吗?也许他会有暴力倾向,生活习惯很差,思维三观和我完全不一样,喜欢大吼大叫不尊重我,但是————见了鬼了,我但是不下去了,我宁愿去见巫师先烈们。

我把头搁在桌子上,右手手心贴在冰冷的玻璃墙上,然后开始为我的未来唱葬歌。但是,往好处想,说不定三个月后他们能放我走呢,对吧?我能完好回来————只是三个月……和你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呆满三个月而已,所以……还是去死吧!那可是九十多天。真是见鬼,她们当初为什么不说一个星期或者是两个小时。

我忍不住用额头轻轻磕着桌子,而就此时,头顶上方的玻璃却发出叩叩两声轻响。

我抬起头向外看去。

玻璃外,细细雨珠被风吹散,像一粒小小而晶莹的玻璃弹珠乱飞。凯厄斯就站在外面,他脸色苍白就好像大病初愈,五官漂亮而冰冷,像阳光一样金色的长发妥帖地用发带束起。他披着看着就极为昂贵的黑色毛领大衣,里面是一身裁剪得体的冷灰色西装,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实而配色庄严的暗红色围巾。

凯厄斯的出现让杂乱无序的街道瞬间变成了巴黎秀场,路上的行人都在盯着他,而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没在意————我以为他这样的性子会当街暴起杀人。

但他只是看着我,然后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伸出手,把手心贴在我贴着玻璃的地方上,然后轻轻动了下嘴唇,喊着一个名字。

第11章 漫长回忆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薄薄的嘴唇在翻动,然后吐出一串拗口的英文名字————他在说亚西诺多拉。

在那一刻,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在什么时候,我也曾这样亲昵地握着他的手。在某个开得漂亮盛大的不知名花海中,在某个遍布爬山虎的古老城堡里,在某个明媚的午后让凯厄斯有着比阳光更夺目耀眼的颜色时,我也曾这样触碰到他的手心————冰凉而让人安心。

在花海中,在城堡里,在午后时,我的眼中包含着对他的浓厚深沉的感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感,但是我知道只要看见他心中就变得欢快,我想依偎在他身边,我想一直在他身边,我想一直能触碰到他————这大概率就是所谓神圣而伟大的爱吧,亚西诺多拉让人招架不住的热忱的爱。

在朦胧中两只手好像越过了时间重叠着,我的手好像已经穿透了玻璃触碰到他干燥冰冷的指尖,我们双手紧握,我们交融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