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澍,把信拿出来。”
第五十八章
“小澍,把信拿出来。”
顿时,公堂上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了陈澍身上,唯有陈澍,“啊”了一声,有些迷茫地转头看向沈诘,见沈诘朝她比划了一圈,才又很快反应过来,伸手从腰间内兜取出一封信来,果然是白绢斜封,原封未动。陈澍一拿出来,都不需将其抻直,便往沈诘手里递。
“哪里是给我,是给那‘县官大人’。”沈诘笑着扬了扬下巴。
“噢!”陈澍道,小跑两步,在满公堂道注视下把那封信递了上去,放在县令面前案上,甚至还好心地把那信封往前推了推,才退回堂下。
那些官差,大抵确实不曾见过在这公堂之上敢与县令呛声之人,先是震惊,但沈洁毕竟周身自有气度,本就不似凡人,若说她大有来头,因此有此番胆识,那些人也是信的。可陈澍不同,她五官天生圆润,瞧着烂漫可爱,虽然也是机灵非常,却比沈洁要纯良多了,哪怕身着劲装,也仿佛一副邻家少女的模样。
方才沈洁同那县令如此剑拔弩张,眼看这些人高马大的官差都被震得不敢吱声了,可陈澍,看着再纯良可欺,却面不改色,能接下沈洁的话来,就这样轻松地当着县令的面,顶着他那仍旧喘着的怒气,把信封递了过去。
尤其当这递信一事理应是孙进的份内事时,便显得更加特殊了。
衙内众人,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已然转头去瞅孙进的脸色了。
果不其然,这孙进仗着自己有几分地位,素来在官衙做事就总是作威作福的,今日陈澍这信看似简单地一递,她自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却更是实实在在地又在孙进脸上扇了一耳刮子。奈何那县令本人还被气得满脸愠色,辩不过来,哪里轮得到孙进出气?故而他也只能青着脸,狠狠瞪了陈澍一眼,明知堂下差役不少在看他笑话,却仍硬着头皮又上前,把陈澍方才放在案上的信,往县令手中再递了递。
要说孙进此人,果真是趋炎附势,自作聪明,他只念及自己在这小小营丘城、小小县衙之中的脸面,哪里顾堂上案情已然出现了转机。那县令,虽同是沽名钓誉之徒,脑子却比他清醒多了,眼里瞧着那封信,并不接过来,而是缓了缓,下巴一扬,道:
“区区一封信而已,就算是你的狡辩之词写到了这信上,也不过是写下来而已,又怎能证实你二人无罪?”
县令的嗓音还带着并未消散的怒意,但若仔细听,也能听出他这话里的犹疑。
不说他这语气,也不说他这神情,只消看他根本不敢接过此信,妄图用话把它堵回去,便知他心里果真是没底。
随着他这句话,堂上诸人确也一应都看向了沈洁,一时间,那目光有如实质一般,仿佛把整个公堂也映得越发明亮了,而这偌大的公堂之上,沈洁站在正正中心,在不知不觉间真转换了身份一般,连众人看向她,默然等她出言的样子,也颇似她才是这大堂上执掌刑律的人。
“县令大人如此武断,看也不看,便要质疑此信是我作伪造假么?”沈洁话还未说完,那县令又以手撑案,大抵又想好了辩驳的说辞,而她此刻却不疾不徐了,偏过头,冲着孙进又是一笑,道,“哦,也许县令大人平素繁忙,事务繁多,看见字就头疼,这也是常有的事,不如请这位……县尉大人?烦请你帮县令大人读一读,也教公堂上众人都听一听,辨一辨!”
且说沈诘这话高明,四两拨千斤地把县令那些子颠倒黑白的话堵回去了不说,又吃准了孙进这蠢物的浮躁性子,果真生生教这县令吃了个闷亏,只能眼睁睁看着孙进面色从怒到喜,再到得意,从鼻里哼了一声,几乎是把信抢了过来,又单手把信封这么一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才慢悠悠地把它拆开。
这一通动作,成功把在场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有县令那含着一丝紧张的目光,也有堂下衙役的那些目光,满是好奇。
只有陈澍,悄悄地凑到沈洁身侧,压低了声音同沈洁咬耳朵:“……可那信的落款不是……岂不是会暴露沈大人的身份么?”
沈洁微微倾着身子,听了这句话,嘴角一勾,转过头来,也压低声音,不答反问:
“你不是该叫我姐姐么?”
堂上,那孙进已然抽出信来,开始高声念了。有他那抑扬顿挫到尤显刻意的诵声,这二人之间的小话自然无人听见。
陈澍站在沈洁的一侧,因是沈洁也侧过身来看她,两人离得近了,几乎能瞧见沈洁眼里映出的烈烈烛光,她愣怔一下,才有些羞恼地瞪着沈洁,道:“……我不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