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功夫不错,应当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只要平素多演练,每一招每一式都牢记于心,等站上擂台,对手出招再怎么刁钻,自己心中也有应对的法子。查案,同你比武实际上是一样的,单靠他人教,当然不能一步登天,但只要你自己见多了,看多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就仿佛那真的线头一样,拎起关键的一条,便能拎起整个案情的脉络。”
“那、那我这个……‘爱剑离家出走案’,线头究竟在哪里呢?”陈澍认真地问。
不免又教沈诘一默,这回,她是想跳过这一段也跳不过去了,只道:“这‘案子’,往大了说也就是个失窃案。常人丢了东西,若是被人所窃走的,通常先从失窃的地方找起,寻找线索,看是否有人在那一段时间里表现可疑,或是偷盗的过程中有人无意撞见,这大都是可以问出来的。若是无意间落下的,那就更好办了,从记得自己还未丢的那一刻往前推,再往前推,因为失物总还在原处,总还等着你这个主人,故而也大都能找到。
“但……”
“但我这个案子,我的剑是自己飞走的。”陈澍接话道,从方才的兴奋到现在的失落,也不过片刻时间,她又坐了回去,仿佛对那个板凳有气一样挪了挪,又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那个云慎叫你别见人就问,这是对的。”沈诘不接话,转而言道,“但不完全对。若你不问,又无线索,怎么能找到你的剑,又何日能再使剑呢?问,只是要问得有技巧,有选择,也就是自古便有的——悬赏。”
陈澍自然也是知道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眼睛又是一亮,道:“对哦!我可以……不对,我身上没有钱……”
温言,沈诘短促地笑了一声,摇摇头。正巧这顿饭菜被店小二端了上来,看着那缭绕的热气,在秋日里的山中散发着别一般的暖意,那一盘盘,有荤有素,有汤有碟,最教人食指大动的,还是被放在桌中的一盘鸳鸯炙,真真的是香气四溢,肉色肥美,只一道菜,便能压住整整一桌来。
再怎么苦恼着,陈澍看看那一桌的美食,也忍不住动筷,专心一意地吃起来。
也不外乎这店家虽无什么住客,却能在这偏僻的山城中经久不衰,宾客如云。这店中厨子当真有两把刷子,几道菜,吃得陈澍飞快地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不过片刻,她那碗米饭就见底了,沈诘又替她盛了一碗,温声劝她慢些吃,才又拾起方才的话头来。
“这些细节,等你决定好再去考虑也不迟。不过,哪怕真挂出了悬赏的东西,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你那剑。”她慢条斯理道,大抵看见陈澍打了一个饱嗝,缓了缓,又道,“你若真想学这破案的思路,只跟着看,跟着瞧,也就算是‘学’了。只一点,我要同你说清楚,这断案,切不可似那昨日的昏官一样,只凭自己的想法便断言谁人有罪,谁人无辜——线头终究只有线头,那怕是我,也有寻错的时候。”
陈澍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肉,懵懂地问:“……譬如?”
“我还需查证。”沈诘道,吸了口气,“单从昨日那几人的态度看,他们似乎并不识得刘茂。”
陈澍一怔,想了一会,才恍然:“但他们又在替那罪魁祸首遮掩那洞口?”
“不止如此。”沈诘缓缓道,“昨日在那公堂之上,虽然我单靠一封信驳了回去,但起先那几个官员,尤其是那个叫孙进的官员的态度,实是可疑。这县令还能说是将错就错,那孙进起初要把我们押回去的行径,在大堂之上急声插话的样子,却分明是明知元凶是谁,给元凶找替死鬼来了!”
这话说得激昂,却也隐秘,毕竟这桌远离人群,连店小二都在远处忙活。陈澍听得津津有味,也这样快地吃饱了,放下碗筷,果然对这学习一时极为上心,竟催起沈诘来:
“那我们今日再回那营丘堰瞧瞧,找找‘线头’?”
“不。”沈诘道,抬手示意陈澍坐下来,甚至还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我们不去那堤堰。一个晚上过去了,这县令的官员若果真和那元凶狼狈为奸,参与这一场巨案,那也够时间让他们把该遮掩的遮掩了。此事要查,却没有那么急,要赶在第一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便不能走常路。”
陈澍应声坐下,只是自然是没有耐心再去吃那些佳肴的,追着沈诘的话便问:“——那我们今日去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