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就在有人惊慌来报说又有一处山上塔楼被袭击,如今已归了朝廷时,那人更是暴怒,把手边茶案整个翻倒,其上瓷瓶碎了一地,发出极刺耳的响动。
这一推,不仅把堂中几个恶人谷仆役吓得胆寒,也教陈澍要遏制不住自己心头激情。她快要等不及那山上管事的人同此人汇报,几乎想径直跳下房檐,闯入堂中,把这恶人谷谷主如同那一日般地挟持住,逼着他说出究竟把二人藏在了哪儿!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进了门来,虎背熊腰,势若奔马,一进门便口中称罪,开口把那原先发怒的人劝住了。
陈澍不由地屏息,凝目一看。
却不是说此人报来的消息如何震惊,而是此人的面容,那明晃晃的光头,映着窗外霞光,煞是晃眼,分明就是原先坐于堂上的那个恶人谷“领头”!可此人彼时冲着她颐指气使时,可一点也瞧不出此刻的低声下气,陈澍再分出视线去看那原先发怒的暴躁之人,也就是这不露面的恶人谷匪首,顿时一惊!
虽然隔得远,但旭日初升,那小阁楼之中也氤氲着如雾如絮的光芒,终于照亮了那人的面容,在某一刻,那人回身坐回堂上的一个转身,终于能教陈澍看清他五官——
分明就是那个客栈主人,口口声声称自己叫“钟孝”的!
哪怕此先怀疑过这店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就是这淯北的祸首,如此无恶不赦的人物!
陈澍心下大怖,再去细听他二人谈话,竟真与自己有关。可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檐上一等,还真教她等到了线索!
“……那剑还在无名崖上么?那个书生人呢?你速去取来,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管拿此要挟那个陈澍,逼她来助我们,旁的不说,至少要挺过正午……快!拿着剑命她去报信,等到驻守昉城的兵马回援,不,不,她不是能以一人之力能抵漫天洪水吗,逼她把这些虫豸都杀光——”
“下属此刻便去么?这战事正酣,恐怕……”
“去!快给我去!”
第九十五章
与前一日上山的闲适不同,这一回,那光头在林中一道道漏下的天光里疾行,跟着他的陈澍,也生怕跟丢了,直飞上树枝头,紧紧地跟着树下这个穿梭的身影,往山里奔去。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就这样在林间疾驰,被那苍苍的参天大树掩映着。
二人武功都不低,那光头毕竟是谷内一呼百应的人物,陈澍就更别提了,于是这样坎坷曲折的山道,原先那马车摇晃前行,花了少说半个时辰,但这回,不过半刻,这两个身影便已经过了最陡峭的山坡。
昨日那陈澍不曾进入的地方,就在眼前了。
那树叶摇曳的声音也只是从耳边轻柔吹过,一路上,那光头都不曾发觉身后跟着的陈澍,直到他们到了那日陈澍跳车下来的地方,那光头脚步一顿,陈澍也从树上落下,寻了一个粗壮的树干,躲在那树后,偷眼来瞧。
但见这林中繁盛树木不改,只是赫然显现了一道关卡,与陈澍那日匆忙一瞥所瞧见的没有什么分别。
此时,也许是由于战事焦灼,这不过由些栅栏泥墙筑成的围墙后没了什么看守的人,只听得有人叫了声“郭护法”,上前迎来,接着二人低声说了什么,那光头才震怒一般,高声质问。
“你怎么当的这守卫?!”
也不知这被训斥之人是否是昨日那颐指气使的同一人,但见他半躬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回道:“这,毕竟魏堂主亲自来了,我也不敢拦——”
“她早被夺了那堂主之位,整个恶人谷都知晓,你在这里同我装傻充愣什么?”光头怒道,“如此紧要关头,若真因此惹出什么事,别说是我了,就是整个谷中的人都要被牵连!”
“小的明白,小的也拦了,只是拦不住,”那人连道,“这不是心想毕竟只是死物,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呢……”他那话没说完,只看着光头面上的怒意,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瑟缩着,最后几个字在远处已是听不清了。
“现在就是有要紧的事,让开!”光头道,正说着,他似是还觉不满,伸手骤然一拽,好在那人大抵也是有些眼力见,先于这光头的一拽而避让开来,才没有被光头大力的一拽甩到墙上。
那光头毕竟身负要务,不同他计较,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这低矮围墙之后。那守卫仍是瞧着他的背影,从陈澍这方向,瞧不见围墙后光头究竟走了没,但能瞧见这守卫突地舒出一口气,直起身子,抹了抹前额,一看这一摸,竟摸到了满手的汗,又低声咒骂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