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启焕在梦中委屈地低声呢喃着,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少年卷翘的睫毛。
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哭成这样。萧承煦心疼的牙关紧咬。
“爹爹…我错了…我以后都…听话…”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手指紧攥住被单:“我再也…再也不敢了…”
他这个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儿子,从来都没有忘。
萧承煦心乱如麻地走出了启焕的卧房。
他欠启焕的,注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怎么?你想起来了?”我一双含着无限委屈的泪眼直瞪着萧承煦通红的眼眶:“后悔了?后悔让我我怀上你的继承人,还冒死把他生下来了?”
“那只是何邵勇的建议。”萧承煦生怕毫不知情的我伤心太过,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建议?你若无此心,他们哪来的胆子建议你拿自己亲儿子的命去赌?”我根本就没听出话中蹊跷,完全沉浸在义愤中难以自拔。
为了捉内奸把王妃气出病来可不上算,萧承煦心中暗暗叫苦,装作怒不可遏转身就往外走,想要就此终止这段对话。
“萧承煦!”我却追上来一把死死攥住他的广袖,声泪俱下地央求道:“你纵是对我有千般万般的不满,可你心里也清楚,焕儿从小到大都是最懂事最听话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儿子,他就做的比你想要的还要好…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没有恨过你怨过你…”
“我求求你…你就当是可怜他…你也为他想一想…他都已经够苦够难了,你不要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
我的哭求声每一句都像钝刀子在割他心上的肉,他实在难掩心疼,正把心一横要向我道出实情,房檐上忽然响起一声微弱的瓦片滑脱声。
上面偷听的人踩失了脚。
萧承煦重新冷下声调,咬着牙艰涩地吐出一句诛心话。
“容星儿,从你如愿嫁给我的那天,你就应该想到——这就是你我的命。”
“认命吧。”
他一把挣开我扯着他衣袖的手,挣脱了一个无助的母亲最后的希望,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立在门前神色如常地沉声吩咐门前站岗的士兵道:“让王妃在这里好好静一静,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
我本还失魂落魄地低头愣在原地默默垂泪,却猝然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萧承煦!”我不可置信地扑到门前,那门却已经死死地关上了。
“我恨你,我恨你!”我徒劳地拍着门板撕心裂肺地哭喊:“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是我需要到豫王府借住一段时间的情况。”萧承煦眉头紧锁地长出一口气,胸口依然觉得憋闷的要命:“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是你府上养马的一个下人,刚才一路鬼鬼祟祟从正厅跟着你们到了主卧,耳朵刚贴上窗框就被我领人摁住了。”萧承轩得意地一抬下巴:“哥,你这一计虽然把我嫂嫂气个半死,但一下子为我们除掉了一个大隐患,这回哪怕搓板跪穿也算值了!”
“你可真是我亲弟弟啊?”萧承煦不可置信地瞪了萧承轩一眼,随即又烦闷地叹了口气:“离隐患除尽还远着呢,刚才我和你嫂嫂在房中说话的时候,房顶上也有个人在偷听。”
“啊?你的意思是,内奸不止一个?”两人已走出主卧门前很远,承轩懊恼地回头望:“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现在人肯定跑了——”
“我就是故意放跑他,让他回去报信的。”萧承煦讳莫如深地冷哼了一声:“毕竟,我还有些消息,是想让宫里那两个人知道的。”
“即刻召集王府所有下人,我们来看看另一个内奸是谁。”
除了那个被当场抓获的马厩小厮,燕王府中的下人竟都在府内各司其职,一个人也没少。
“真是怪事!”承轩急得直拍大腿:“哥,你说余下的那个人是不是当下就混在这些下人里头,还没来得及回宫报信呢?”
“豫王殿下,属下以为没有这个可能。”何邵勇沉吟着摇了摇头:“于内奸来说,当下情况危急,既得了重要情报,同伴又已被我们生擒,在他的同伴招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前,他需要背后的主子立刻提供下一步的指令。”
“可是,当下府里一个人都不缺,你又作何解释啊?”承轩两手一摊:“别是我哥听错了,刚才房顶上的其实是只野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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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煦面有愠色地抬起头来瞪他,忽然灵光一闪。
“承轩,你和何邵勇的马车都停在府门外吧?”
两人都是神色一凛。
“哥…”承轩的声音都因震惊打起了哆嗦:“你的意思是…”
豫王的马夫不知去向。
“混账!”承轩懊恼地将遗落在车前的马鞭掷在地上:“老裴来我府上也有几年光景了,我一直以为他这人木讷老实…”
“行了,当下没有时间叫你谴责自己。”萧承煦拦住了他:“他是经什么人介绍来你府上做事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先要确认他是最近才被人收买,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这我倒是记不清了…”萧承轩挠着头冥思苦想:“我平日都是自己骑马,只有入宫上朝的时候是坐马车,老裴驾车技艺高超,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印象里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他这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萧承煦仍抱着一线希望看向承轩。
“特征…”承轩感觉自己绞尽脑汁想的头都疼了,也想不出那常年戴着斗笠坐在车前的老头儿有什么特征——“对了!”承轩眼前一亮:“他额头上有个大伤疤!常年戴一顶宽沿斗笠遮着,从没见他拿下来过,也是有一次起了大风,一下子把他斗笠掀了起来,我偶然间瞥见的。”
“伤疤?”一段回忆扑面而来,萧承煦瞬间惊得瞪圆了眼睛。
那个初识的雷雨夜,他提出与他合作时是这样说的。
他没太费力就在下房中找到了那个马夫,也顺顺利利将他打晕拖到了客栈外的灌木丛中。
“这人在屋里也戴着个斗笠,还真是奇怪…”他不慌不忙地扒下那人的外袍给自己换上,不经意间取下了那人的斗笠。
“嚯!”一道横于那人额上的狰狞伤疤吓了他一跳。
那伤疤极宽极长,要不是一直用斗笠遮掩着,这张脸看上去可真是十分骇人。
他连忙将斗笠戴在自己头上匆匆跑开了。
第二日,前往西齐的车队中,那个晴天也要戴着宽沿斗笠的怪马夫准时坐在了车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摄政王殿下,”何邵勇也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大梁功臣裴文举护驾有功,梁以忠贞为贺兰,因命以氏…”
萧承煦的心中霎时满是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