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便献丑了!”
大荣复点了点头:“首先,有关这个重要案犯的身份,不外乎三种情况——”
“第一,此人就是辽谍探组织‘金刚会’的成员,被机宜司擒获,自是大功;”
“第二,此人是辽契丹族裔,萧氏贵人,胸口纹有的狼头刺身是证据,但并非谍细,被机宜司擒获,也要查明其来我国朝的目的,不可懈怠;”
“第三,此人甚至不是辽人,胸前的狼头刺身根本是假的,那机宜司是如何将之擒下审问的,就存疑了!”
孙永安闻言终于找到机会了,厉声呵斥:“一派胡言!区区一个亡了国的渤海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荣复勃然大怒,这一句话就将对方恨到了骨子里,笼在袖子里的左手死死捏住,却努力控制着自己,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缓缓地道:“我只是列出各种可能,并不是说一定如此,孙提点何必这般暴跳如雷,恶语相向呢?朝廷命官,不该失了体面!”
刘知谦暗暗皱眉,赶忙制止了孙永安继续说下去,开口道:“大提点所虑,我等早有考量,机宜司寻来当年与辽人厮杀过的老将,几经确定,不仅是胸前刺青,还有许多特征,都是契丹人的习惯,如果对方真能伪装得天衣无缝,连老兵都看不出来,那本官也认了……”
“既如此,我自是相信刘提举的判断!”
大荣复并没有在这方面过于争执,进入下一阶段:“请问这位契丹萧氏,是如何被抓住了?”
刘知谦稍稍沉默了一下,如果审问顺利,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么大荣复此时已经靠边站了,根本不需要交代什么,但犯人现在突然死了,横生波折,他不得不道:“有知情者密报,我们直接得到了他于城中的住所,出动少量精锐,一举擒获!”
大荣复反正出身江湖,和普通官员不同,这方面倒无所顾虑:“可是京师下方无忧洞中,盗门所经营的鬼樊楼,露出的情报?”
刘知谦淡淡地道:“我们只是获得密报,阁下所言,并不清楚。”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消息的来源是盗门,机宜司也得矢口否认,不然传出去,国朝抓捕谍细的机构,专门向江湖势力买情报,那得多丢人?
大荣复也不刨根问底,直接就盗门的情况展开交流:“刘提举可知,盗门与乞儿帮是无忧洞的老对手,而乞儿帮背后的支持者正是‘金刚会’,双方争斗多年,盗门倘若真能威胁到‘金刚会’,早就被这群辽人谍探给解决,正是因为盗门无力威胁隐蔽的‘金刚会’,才能存活至今,如今他们却突然卖出关键情报,不觉得奇怪么?”
“真如大提点所言的话……”
刘知谦借着他的话分析道:“阁下未免小觑了盗门,高看了‘金刚会’,盗门既与‘金刚会’交恶已久,密查其成员所在,隐忍不发,借此机会,除此大害,又有什么不妥?”
“如果往好的方向,确实可以这样想!”
大荣复沉声道:“我不想灭自家威风,涨敌人士气,然要擒下这等大敌,就得什么情况都考虑进去!‘金刚会’犯错,被盗门抓到蛛丝马迹,自然是一种可能,但诸位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么?”
大荣复猛地指向牢房:“如果那个契丹犯人是‘金刚会’故意透出消息,让你们抓捕呢?”
场中先是一静,然后机宜司上下,皆露出荒谬之感。
孙永安更是哈哈一笑:“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金刚会’放出消息,让我们抓捕‘金刚会’的人?”
“这个死去的犯人,并没有确定是‘金刚会’的成员,他还在审讯的最后阶段,莫名死了,更没有透露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大荣复道:“如此就不能排除,‘金刚会’设下了一个陷阱,而他们所做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求功心切的机宜司,抓住了这个具备明显契丹特征的犯人!”
众人纷纷摇头,依旧觉得此言荒唐,但求功心切四个字一入耳,刘知谦的脸色则不可遏止地变了变。
自从枢密使曹利用三番五次屈尊纡贵,拜访李允则的隐居之所,终于打动了这位真宗朝名臣,作为弟子,他也被调来了机宜司。
但实际上,李允则在了解“金刚会”的情况后,并没有打包票,当时对于曹利用的说辞是,想要抓捕这群在国朝潜伏已久的谍探,恐怕要一年时间才能见成效,在这段时间内,机宜司恐怕会承担朝堂上下的压力。
当时曹利用拍着胸脯,满口承诺,他会抗下这些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