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徐艺畅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省市监局家属院里已有好几家窗口映出了灯光,而自己家里黑乎乎的,好像没有人在家,走到家门口一推,门是锁着的,把钥匙抽进锁孔旋转了两圈才把门打开,她知道父亲只是在小区院子里转悠的话,家门就只锁一道保险,若三道保险都锁了说明走到小区以外了。尽管徐艺畅已经确认家里没人了,她进屋后还是开灯把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打了林远山的手机,说在校门口等彤彤,又问爸爸去哪里了,林远山说不知道。
这种情况和平常有点不同。因为徐其腾这个时间很少外出,午休起来就在书房里写字,最多在大院里和邻里们闲聊几句,所以今天的情况让徐艺畅觉得有些反常,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父亲可能去的地方,不免担心起来。迷路了还是遇上老友了?徐艺畅想出去找一下父亲又不知去哪里找,要说她早就给父亲买了手机可父亲就是不习惯用,手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虽然没有方向,徐艺畅还是漫无目的出了门,到附近的公园溜了一圈,去附近的饭店和茶馆也没找到,越是找不到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容易往坏的地方想——父亲没有大病,但是记忆力却大减,不会一下子失去记忆找不到家门了吧?也难说,老年人说不准,如一把老旧的二胡一样,音色越来越圆润醇厚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哪根弦就突然断掉了。
在家附近转了好几个圈徐艺畅急了,再次拨打了林远山的手机,说爸爸找不见了,林远山说已接上彤彤十分钟就到家。林远山回来前徐艺畅一直在大门外等着,遇上几位邻居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林远山的汽车开进小区院子时见徐艺畅还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把车停到徐艺畅身边叫徐艺畅上车一起出去找,徐艺畅上了车后说:“你发动你们同事给找找。”林远山一边开车掉头往外走一边说:“咱们自己先找找,实在找不到再动用警察。”徐艺畅听了很不高兴,说:“你要不管,我就自己报警吧,亏我爸爸还有个警察女婿。”林远山忙解释说:“别着急,你报了警警察开始满城大搜索了,爸爸却回来了,这不小题大做嘛,何况爸爸那么头脑清晰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家呢。”
两人吵吵嚷嚷的开车转了几条街,去了几个熟人家里和公园,仍然找不到。徐艺畅急着要报警,林远山说你先往家里打个电话,如果家里没人接,我就给马一超他们打电话。徐艺畅听了林远山的话,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响过三次、就在徐艺畅要挂掉电话时候,有人接起来了:“喂?”
“爸!”
“你们到哪里去了?这么晚也不回来,彤彤也没回来。”
“我们就回!”
徐艺畅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林远山笑着说:“所以我说不用着急报警嘛。”
“去,还是你不担心爸爸,有些时候理性就是一种冷淡,重感情的人经常是不理性的,情到深处很可能会发疯的,看似行为愚蠢实则真情流露,看来你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听不懂你这教授的高论。”
林远山把车开回家后,徐艺畅跳下车小步跑进家门,看到父亲就问:“爸,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快把我急死了!”
“去看了一下你车伯伯,我过生日后不是说要抽时间去看看他吗,今天天气不错就去了。”
“爸,你以后出去给我们留个纸条,好让我们方便找你,这满大街瞎转悠越转越让人着急……”
“放心吧,我在离开这世界的最后一天也要保证头脑清醒,如果连自己都管理不了,那就活得毫无意义了。”
徐艺畅和父亲表达担忧的时候,林远山已经布置好餐桌了,叫全家人趁热吃饭,他接彤彤的路上买了老豆腐和油条,是徐其腾和彤彤最爱吃的。
看女儿这样担心自己,徐其腾是感动的。但也隐隐感觉到自己确实老了,大半辈子都是他在担心女儿,现在轮到女儿为他操心了。一想到这里,徐其腾的内心就和秋后的大地一样,微凉落寞,如果没有女儿陪在身边,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完余下的路了。一生不甘寂寞的徐其腾退休近十年了,已和社会拉开了距离,虽然林远山给热热闹闹办了个生日宴,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热闹过后是寂寞,繁华之后更苍凉。
不过今天徐其腾是兴奋的,在饭桌上徐其腾两眼放光地对林远山说:“你不用再当复印机了,我今天找了车向南,他答应把你调到市政府后勤服务中心去工作,让你管理市政府的车队,这个工作做起来比你那个登录户口的工作带劲儿,你说呢?”
“爸爸又要当队长了?”不谙世事的彤彤插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