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永文帝的独白(2)

从前那二人玩笑的闺房之语,被永文帝用如此自嘲的语气讲出,倒也显得有些可亲,从前的齐王妃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早起,常常因为杨景早朝被闹醒而耍些性子。

每每当杨景趁着其睡着偷偷描了眉毛而故作恼怒,赵欢是平国公赵康独女,赵家本就是北地望族,关中的百年世家,性子跳脱的没个边际,没少让杨景做那告饶之事。

终于,在展开第一幅是那登基之后,每至夜深未眠,醒来所绘的像里,画中的赵欢是凤冠霞帔,穿着凤袍有那母仪天下之姿。

这时杨景才悲愤了起来:

“这一世,是朕负了你,负了赵家,若有来世,不愿再生在这牢笼般的天家,与你做一个布衣百姓,耕织也好,读书考取功名也罢,都比这‘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的活死人强,你再等一等朕,等朕为这天下万民迎一个盛世,朕便来寻你”

“朕的父皇视朕如他人之子,不许朕做个太平王爷,要朕做二弟的磨刀石,朕做了,为了让二弟的楚王党安心些,就信了那构害之言,害了你,不过那周家,也被朕灭了满门,平国公的仇,朕报了,可欢儿你的仇,朕却报不了了,天子又如何,天子也有君父”

杨景展开画卷的速度快了些,语气也更悲愤了些:

“朕的母后不爱朕,从朕废了二弟,至死都不愿再见朕一面,还派人出宫找那些余孽,还让那独孤家暗地里联络旧人,朕视若不见便是,可母后连一句遗诏都愿留于朕,要朕留二弟一家,朕留了,要朕给他独孤家几世富贵,朕也给了,可给朕的,只有这一句:此生母子无复相见”

“朕的儿子欺瞒朕,勾连异族,养寇自重,朕的臣子算计朕,算朕还有几个春秋,算朕到底敢不敢自断一臂把那勋贵得罪,把那数十万顷良田还于百姓,朕的武将想的不是一雪兵围之耻,想的不是弓马骑射而是金玉胡姬,那朕就把自己儿子送到边关,朕的文臣自诩清流,却想的不是造福百姓而是结党营私,只有一个王太岳,还一心求死,想做忠臣,欢儿,你说,朕这天子到底该不该像父皇那样杀得人头滚滚,让他们怕朕,惧朕?”

“算了,朕知你最不愿听这些朝政之事,怎么还讲起来,可是不说与你听,朕还能说于谁听,这天下之大,生民万兆,可独独有你,对朕无所求,只要朝夕,可他们都不许!”

杨景挂起了这永文五年新绘的画卷,握紧了拳头喝了一声:

“他们不许,父皇也不许,可朕为了这大宁百姓,朕忍了!朕只要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朕要还给他们的,不是刀光血影,人头满地,朕要还给他们的是一个盛世!朕不贪恋权势,只要这上天许朕十年为君,朕不要史书里的美谥,朕不要万民的颂扬,朕只要不负这天下足矣”

“朕负了你,只能在桥陵还了,工部已经造好了朕的福地,欢儿,先去桥陵等朕几年可好?”

此时的杨景,两眼微微泛起了泪花,十八年的恨意屈辱,在这围着自己一圈的十八幅赵欢画像之前,好似爆发到了极点。

赵家之事,由七家国公在周德主谋之下,联名弹劾谋逆,广武帝震怒不问青红皂白而行。

自古帝王的孤臣,能有几人可活?可赵欢身怀六甲,刚刚生了世子,就被毒酒赐死,口吐鲜血死在杨景怀里,又有何人为此报了半句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