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奴使臣在杨景身前,不必三跪九叩,只是躬身按着给单于之礼行礼。按着广武帝早年同北奴单于完颜冒所立之约,大宁为兄,那按着辈分,北奴小单于便该是杨景的侄儿。
故而国书的头句便是“我,大宁之侄.....”自然不会是八岁的小单于所写,而是他的母亲所书。今日的杨宸很难理解,一个年纪才二十多岁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让这些北奴蛮子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她的裙下。
靠着美色?却没有听闻与近臣相通;靠着武力?北奴王庭骑军其实比起左贤王还要稍逊一筹。靠着天时?一个年纪轻轻就死去了丈夫的寡居女人,哪里有那么多天时。仅仅是出于北奴蛮子对小单于身上那份冠绝草原的黄金血脉则更是不可能。
对这个未来杨宸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如今就藩在大宁南疆的藩王,还知之甚少。
北奴之后,便是藏司,接着是西域,渤海,辽北各部,高丽,东琉,除了西域和藏司,其实后面几个对大宁和北奴都是两面臣服,谁都得罪不起,那便碰着谁就叫谁当爹。大宁给的赏赐从来不会轻薄,连做了北奴之臣的辽北满部和金部都遣使而来。
偏殿里的使臣已经走了七七八八,月赫同月依两人才等来了杨景的宣诏,因为是大朝,天色早已经快到了平日午朝的使臣,人人皆感困乏,却是一步不敢动。
“宣南诏使臣觐见!”奉天殿终于传来了声音,一如前几日,穿着那和大宁的冬日比起来显得难以御寒的月牙部服饰的两人走进了大殿。
月依也是一如既往地顶着那一身沉重却做工精巧好看的银饰,步步有声,传荡在奉天殿内。杨宸其实已经见过穿着月部苗民女子装的月依,今日再见仍是没能移开眼睛。
用杨威当年调侃的话便是:“七弟向来如此,瞧着好看的女子眼里便再瞧不见他物”
跪安之后,朝礼国书奏上,跪于地的两人等候着陈和念出关乎来日南诏百年国运的诏命:
“....封月凉为南诏郡王,其子月腾为南诏世子,其女月依,护卫楚王之驾有功,封太平郡主!钦此!”
太平郡主,难见太平。谢恩后,走出奉天殿,月依惊喜地发现在这里可以眺望长安全城雪景,便多待了两刻。
可散朝之后,文武百官悉数散去,两个外臣站在这里显得有些扎眼,月赫牵拉了月依两次,还是没能牵动。
得了诏命要尽早返回南诏复命的月依,其实在等一个人,却没能等来一字一句。其实想再说一句话,哪怕只是告别,又好像,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即使讲了,他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