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不敢有所隐瞒,不只是杨宸,那些在暗处护卫杨宸的影卫听见为首蛮子那一句句的诛心之言皆是愤慨。
他们收到的指令是“若有伤王爷之人,生擒格杀自便”
可没有说过,这人是分宁人还是奴子,在杨宸单骑对着二三十人的蛮子这般情形下,若无安彬等人出来,一堆蛮子靠近杨宸十步之时,便是丧命之刻。
杨景今日因为大朝,心绪本还尚可,新政北上,让那些北地的豪门勋贵再不能欺压百姓,再不能挟持朝廷,是他眼里与北奴一样的巨患。
杨家本也是借北地世家之力,取了这天下,他本人更是借这长安的几家勋贵或明或暗的助力登基九五。
然两代帝王,皆是以世家勋贵为国之巨患,自然是因为这个天下只能姓杨。
原本多年抱负,从今日起便比预料中要早些施行,心情尚可,却瞧着这奏报今日之事的密奏而转为不快。
一恼这北奴蛮子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獗,三年前那场兵败被围之事,一直是心中隐痛,而这蛮子竟然敢重提此言,还要借大宁的官助他们欺压大宁百姓。
纵是今日险些遭受屈辱的是月依,但对杨景来说,这一样可恨。
二恼则是杨宸少年心性,原以为就藩之后,进退有度,稳重老成,隐隐有成器之像。
可今日为逞一时之快,竟然单骑对敌,陷自己于危地,用大宁谋国之事,为自己做拖。身为楚王,竟然以为了让侍卫换身便衣便能将事做得滴水不漏。
全无王者之智,全无人主之谋,而徒有其勇,徒得其快。
杨景嘴唇微微发颤“如此行事,何能成器?”
陈和却在身后帮腔:“陛下,楚王殿下也不过就是少年之人”
“少年之人?年少无知就能如此行事?为了出口气就可以滥杀?他难道不知如此一来无错也变成了有错?”
质问声中,陈和自然不敢搭话,面色难看的杨景倒还没昏了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随即吩咐道:
“把事处理干净些,这北奴蛮子的仇人,可不止我大宁一家,丢在了长安城里也便丢了,放他们去找,之后入城的人,总该守礼一些”
陈和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奴婢明白,主子放心”
是夜,影卫在皇城脚下的大牢之内,一个侥幸负伤却未死去的北奴男子活活溺死在了水缸之中,至死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竟然是怕辱没了家族,被挟持为质。
吼完一声:“我本以为大宁是崇礼尊信之国,原来今日也是这般腌臜作态”之后,慨然赴死。
今日这群北奴蛮子中,就他一人身份最为尊贵,北奴右贤王之子,完颜日磾,一个同月赫一样崇尚大宁的外族之人,瞒过所有人,潜入了北奴出使大宁的队伍,只为望望大宁风土,见见长安风月。
可惜,也只见了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