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放心的杨智闭上了眼睛,任由高力开始拾捡地上的折子:“朕心烦意乱,这些折子明日让内阁自处,摆驾,朕”
话到此处,杨智又不知自己可以去哪儿,本已到了嘴边的“镇国公府”四字被他硬生生的噎了回去,短暂的那份愧疚在今日看到宇文嫣受封时的一面欢喜后荡然无存,很早他便知道宇文嫣的心意,或许自以为一个不经意的关头分道扬镳,但却注定了此生陌路。
杨智回不去了,登基称帝,已为九五,便再也没有需要他心怀愧疚的人,一桩婚事,北奴王庭、大宁朝廷、宇文嫣自己都得到了心满意足的东西,那一座公府蒙羞,当真值得他亲自出宫去宽慰?杨智收回了成命,冷峻地说道:“去传朕旨意,让邢国公加派兵马护卫温仪公主和北奴国使出关,今日的事,让锦衣卫,刑部大理寺,皇城司,九城司都不必查了,你暗中命人查清楚就是”
说完,心烦意乱的杨智随手拿起一道渝州刺史的奏折,读到了“南诏国使月鹄,东羌王木波,入阳明城会楚王”
“对了,南诏国使和羌王入京,沿途命各军镇遣军马护卫,今日的事,断不可再来一次”高力耸了耸肩膀,浅浅应道:“诺,主子”
金碧辉煌的镇国公府看家护院的皆是在沙场上都可以横行无忌的百人敌,看似寻常的扈从仆役也皆是出自宇文家善庄的子弟,对公府忠心耿耿,外松内紧的假象,这么些年也诱捕了许多图谋不轨的仇家自投罗网,可自宇文莽薨逝,似乎将宇文家的仇人也一道带进了地里。
宇文杰枯坐在自己的房里,不见外客,今日所有前来贺喜的公侯统统被他拒之门外,谄媚之辈还有幸灾乐祸之徒连一脚都没能踏入公府的大门,诸多贺礼也被跋扈的宇文家奴扔在了门外,一桩与北奴的亲事,好似让这座鎏金大字御笔亲提的公府蒙了羞。
公府之中,更是无人议论明日的大礼,镇国公称病不朝多日,这公府之中的消息也未曾走漏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和大小姐已经在家祠之中大吵了数次,父女俩今时今日已是恩断义绝。因为镇国公称病不应,是宇文嫣自己入宫求见太后要以天下苍生和大宁天下太平为念应下了北奴国使的和亲之请。
所有的红绫都是那样刺眼,却也只敢从公府的门前,牵到宇文嫣的院里,除此之外,看不到一丝喜庆的装饰。
宇文杰之所以这般毫无收敛的表明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屑,自然是希望杨智可以阻止此事,但今日封为“温仪”公主,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这位镇国公,新君虽愿与北奴再战一场,可宇文嫣自请和亲,他也只能成人之美,让大宁边疆不必再起烽火,连城之上,不必再有狼烟。别人的女儿可以为此死在边疆,为什么他宇文杰的儿女不行?郁郁之中,宇文杰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年来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便是唯恐先皇因为忌惮镇国府,一怒之下生了废后的念头,再将杨宸扶上帝位,那自己这位曾经逼死了杨宸生母的镇国公还有这偌大的公府便是万劫不复,直到先皇让杨宸就藩定南还娶了宇文雪之后,他忧惧之心方才稍稍松缓。
可他已经万般退让,这长乐宫,却还是将他逼到了这般地步,宇文恭丢了兵权,宇文家除了一门两公的虚名再无其他,足以证明先皇至死都没能彻底对他宇文杰放心,而新君登基,让自己如此显赫也无非是打算掀起波澜从中得利,并未让宇文一族的子弟执掌军权,可怜勋贵之首的宇文家,庙堂得意,营盘失意。
他想守住的家业,看似四平八稳,蒸蒸日上,实则八面来风,让人胆战心惊。他想护住的一双儿女,一人在河东外任,一人今日要被嫁去北奴。宇文杰如今可以阻止这桩婚事的法子只剩下一个,可虎毒不食子,宇文家的秘密与这门婚事,他只能选择一个。
门前传来是慌乱的脚步声,宇文杰身穿的两个伺候的婢女也一样安然不动,没有什么能让镇国公手足无措,便是齐王兵围长乐宫,鲁王勾连周德作乱,楚王杀监视之锦衣卫出城率京营平乱,还有最近的辽王兵围长安都是如此。
“公爷!”公府的管家刚刚推开了门,宇文杰便看清了他身后那位遮住头的黑衣少年郎,还有少年郎手中的那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