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点燃,整间屋子才显得不那么冷清,仆从们将准备多时的饭菜一一盛上,饥肠辘辘的两人也就慌不择食了起来,狼吞虎咽,吃得一身大汗。用完了晚膳,月依走到了楼台上,与杨宸一道坐下,南诏没有万家灯火,乌蒙山上也只瞧得见一片沐浴在月色之中的密林。静得出奇,又空得出奇。
杨宸半躺在南诏人习惯的藤椅上,挥手屏退了去疾和跟在月依身边的随从,闭着眼道:“我们何时能见到巫医?”
“明日”
“还在山上?”此处已经是乌蒙山的高处,所以杨宸也好奇这些南诏的巫师蛊医是不是如同大宁那些隐世的仙人一样,深居简出。
月依摇了摇头,头上的簪子也短暂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洞里”
“洞里?”杨宸有些不可置信。
“装有蛊虫的圣坛得在潮湿的地方,绝巘之上的玄洞,有时往里走数里路也走不到底,当然是种蛊的好地方”
“本王就知道这事找你要方便许多,无论这次去疾的病能不能治好,来日都必得好好谢你一番”杨宸说完,睁开双眼时,月依已经走到了栏杆边上,将那一身蟒首白纹的披风后背留给了她。
“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今日有些消沉?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不必在此陪我说话”
月依玩笑着骂了一句:“不要脸,谁要陪你说话,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
“洗耳恭听咯?”
“王兄让我带你来找的这个巫神,是我月家从前的祭司,我出生时,阿娘难产,月牙寨里是风雨交加,雷电大作”
“听着就像故事”
“闭嘴!要不要听?”
“我听,听”杨宸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爷请他问问月家的列祖列宗,求他们找阿斯那女神保佑我和阿娘,可他设祭之后,告诉我阿爷,说我若是男儿,是上天给月家的一把好刀,若是女儿,便是灾祸。当初阿娘嫁到我家时,也是请他问的神仙,他也说我阿娘是灾祸,可阿爷为了骗白部诚心修好,还是应了让阿爹娶阿娘。后来白部亡了,我哥生来之后一直病弱不断,也没什么人记得这事”
“直到我出生的时候,听我婶婶说,阿娘难产,阿爷说我哥日后不堪成为月家的主人,让他们看看我娘怀的到底是男儿还是女儿,后来我阿娘生下了我,却死了。我是月家四代人里唯一的女儿,他说我是灾祸,我阿爷不信,就给他赶出了王府。后来阿爹做了王,请他下山,他还说我是月家的灾祸,又被我阿爹给关到了这山上。所以明日,你自己带着去疾进去,我在洞外等你,免得惹了他”
月依回头时,赶了一日路的杨宸已经在藤椅上睡着了,杨宸当然没能看见月依眼角的眼泪,月依没有听过杨宸的故事,所以不会知道,他们俩的命运,太过相似。一人是李淳风口中的大宁国运与天子气象,有了他,大宁才能享国四百岁。
而一人远在南疆,却是南疆巫傩口中月家的灾祸,都是出生即丧母,都是身怀预言,冥冥之中,或有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