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女子从杨宸身上离开时,杨宸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但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旁人,而是月依,月依又扑到了杨宸的身上,将他紧紧抱住:“不,和我回南诏好不好?或者你带我,我们远走高飞,就像去长安那样。”杨宸的身子如今已经动弹,用力一推,大喝了一声:“滚开!你不是月依!”
女子被一把推开,却讪讪笑了,将遮住容颜的头发撩拨开去,的确是月依的模样,杨宸瞪大着眼睛,“月依”的神情又陡然一变:“我是月家的女儿,南诏的郡主!绝不做妾!”不寒而栗的笑声之后,脸色逐渐变得阴狠凶恶:“要是当初死在横岭里多好?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杀我哥!”
“我没有!”杨宸想要解释,那女子的容貌又从月依变回了自己,似乎很得意将大宁的楚王殿下当作玩物一般逗弄。
“楚王殿下,你还想看什么?”杨宸又全然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子一步步向自己,先变成了一个杨宸从未见过的女子,但眉眼之间,与杨宸自己有五分相似,神情慈祥地唤道:“宸儿,长大了?回长安去,回长安给母后报仇,宇文云,是宇文云想害你!去接过你父皇的基业,周家该死,宇文家更该死!”
“母后!”杨宸想大喊一声,但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开,紧接着,在离杨宸不过三步远的地方,面容又从年轻的赵欢变成了大婚那一日的宇文雪,眼角湿润,有些可怜地问道杨宸:“殿下,你,你要杀了我么?”
“宇文雪”的手摸到了杨宸的脸上,像是心如死灰一样地问道:“你心里没有我?你喜欢青晓,喜欢的是月依对不对,你心里从来没有我,你娶我是为了那道圣旨对不对?”
“宇文雪”的脸上逐渐变得狰狞,指甲像是恨不得从杨宸的脸上挖下一块肉来,恶狠狠地骂道:“没有你!我才是大宁皇后!算什么东西!”
但“宇文雪”似乎在担心自己弄疼了杨宸,又像刚刚那位“月依”一样,紧紧抱住杨宸泪眼婆娑地问道:“七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过一刻的变化,让杨宸六神无主,已经失了神志......
“阿爹,已经种下了”
一直在高台上不动如山的那个老者此刻才轻声说道:“这些,够让他走火入魔,发疯癫狂了。算是报答老王爷当年的不杀之恩吧,留着他,对我南诏百姓,后患无穷”
“阿爹,要是大王知道这事,我们怎么解释?”
“他又不是死在了我的乌蒙山,回了大宁才癫狂而死,怎么怪得到我们头上?等他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逼死了自己的部将,便是不死,也只有半条命,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此刻起身后,整个洞里的徒子徒孙还有灵童也是纷纷起身,去疾已经被摆在了台上,一碗绿色浊液的汤药被喂进了去疾的口中。他亲自从衣袖间取出了一块用牛角雕刻出来的短符。
众人将去疾的铠甲脱下,上身赤裸地摆成了七星的的模样,手中的牛角在去疾的后背开始游走,他的嘴里也开始振振有词:“受凡降吉....”整个洞里,众多的徒子徒孙还有灵童也纷纷开始高声吟唱了起来。
他见到了去疾是如何与杨宸一道坠落山崖,也看到了是去疾推开杨宸,自己撞在了一棵树上让神魄分散,只是让他未曾预料的是,换作旁人,去疾的魂应该留在原地,等着时日渐久自行消散,但在大宁皇帝驾崩之后,去疾的魂跟着那场一路南下的雪已经走回了王府,此刻正在王府里的廊道上无神无智的坐着,呆呆地看着一个穿着竹青色春衫的女子。
“这小子”白首老头嘀咕了一声,这一辈子,他已经看清了太多的秘密,当初被赶出月牙寨,除了是因为预言月依会给月牙寨带来灾祸,又何尝不是因为看清了月家之主打算用一个白部远嫁的女子性命代自己的孙女赴死,为月家消去来日的后患。
可看得仔细了一些,他发现去疾根本不是在看衣着青裙的楚王侧妃,而是在看一旁的那个婢女。他走到了去疾的魂边,攥着了无知无识的去疾手臂,一滴血被他点在了去疾的额头上:“孩子,走吧,你的命,该回来了”
外人只道他们这些是邪术,可他们的邪术,不会害人,便是刚刚为杨宸种蛊,也只是为了挡住日后杨宸率铁骑将南诏踏为平地。正是因为有这番堪称颠覆山川天地的本事,他才更懂得,天命自有归数,所以对杨宸设下的只是致人丧心病狂的蛊,而非取他性命的蛊,让杨宸自己去选,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