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的祖父,杨智多了一份柔和,比起自己的父皇,他也多了一分少年君王的锐气,虽不够老成,可也足够带着自己的王朝,一往无前。
一份礼部左侍郎赵构的折子在此时让他起了兴致,如今方孺北上巡边,礼部多有赵构主事,赵构上奏请杨智在上林苑演武,并让带着斧玎人头入京的廓部质子田伯远当众献首称臣。杨智并未见过田伯远,只是知道杨宸在廓部先胜再败后胜,让廓部称臣送质子入京,随刘忌一道入了长安。
在大宁眼里,廓部不过是一州之地的弹丸小国,天子忙于国事,只要不提起,身为质子的田伯远便只能在鸿胪寺安置的别院之中候命。田齐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着实不够上心,只为他派了十余人的随身奴婢还有三十人的护卫,似乎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日后会接受大宁钦封的廓部世子永远的待在长安城里。
杨智将身子微微靠后,左手撑在了脸上,此时的他已经毫无困意,只是昨夜的那番畅饮,让他有些头疼。
“可,此事不必问内阁,与兵部、鸿胪寺议定即可”
御笔落下,一个外邦王子的命运也就悄然改变,杨智将批阅的折子放在了左面,等风让墨迹干下去。
大宁朝天子的御案上,似乎永远是报忧的折子比报喜的多,就这半个时辰的光景,杨智已经许了河东道巡抚宇文松与河北道巡抚王敬开仓赈济百姓,重修浊水河道的银子一百万两,又给率军出益州平定土司叛乱的蜀王杨宁六十万两银子以充军资,也只有在这时,他才发觉大宁朝的几个弟弟,曾经的杨复远未曾向朝廷要过这么多银子,杨威建哈密卫也是发秦王府私银,更遑论杨宸在楚藩的作为,从未有先让朝廷出军资继而开拔的先例。
吴王杨洛在江南富庶之地不必朝廷银两无可厚非,秦藩有河西之地的商路也不愁银两,当初杨复远向朝廷报的银两虽不多,几年光景下来也有百万两之巨,杨智此时方才念起杨宸在贫瘠的定南卫里用了最少的银子办了最多的事。
作为杨景一手调教出来的帝王,杨智知道自己的九弟此举是让百官以为他贪慕钱财,并借此向他发难,有自污声名之嫌,可他不能点破杨宁的心思,只是默默在回给杨宁的密奏中又多加了一句“东川之夷尽皆悍勇,弟,当谨慎用兵,需自保重。待蜀中之乱安定,朕即礼部准备太妃杭氏,入蜀之事”太妃的杭氏入蜀的事,因为杨婉的婚事未成,在京中耽搁,也已经快一年了。有了儿子,杭氏也不用像先帝的其他妃嫔一道,常伴在青灯古佛之畔了。
一份份的折子里,杨智总是在最恰当之处,留下自己的痕迹,杨智没能坚持曾经心中默默立下的志向,要做一位比自己父皇更勤政的皇帝,但他的确有这份心智,不仅仅成为一位垂拱而治天下的守成之君。
宫钟响起时,是在提醒杨智到了该起身更衣,准备上朝,所以高力进殿轻唤一声“主子”时,从龙床之上醒来的却不是杨智,而是杨宸。
杨宸睡眼惺忪的拍着隐隐作痛的头,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是一片明黄,心里一惊,便推开帘帐跳下了龙床。
高力瞠目结舌地看着杨宸从龙床上跳了下来,惊惧地喊道:“楚王,殿下”
“这?”杨宸急着解释了起来:“陛下昨夜非不让本王走,陛下睡着时,本王,本王记得是坐在这儿的,这醉酒,真该死!”
就在杨宸以为自己醉酒犯了大错时,杨智从批阅的奏折的偏殿走到了寝殿门前,向杨宸说道:“什么醉酒该死,是朕念你守在榻边一夜,怕你伤着身子,赶紧洗洗,随朕上朝去”
天子亲自出京郊迎,还亲披龙袍御寒,又同床而眠,司礼监掌印太监亲自伺候起身,这每一件事记在史册之中都会让人五内震惊的圣恩浩荡,却在杨宸入京的短短一日之内,齐齐发生在了这长安城内。
而更大的殊荣,还在其后,今日从甘露殿往奉天殿上朝的天子銮驾之后,高力为杨宸准备了轿子,可杨智登上御辇后却转身向杨宸唤道:“上来,上朝前,朕叮嘱你几句”
杨宸只是微微迟疑便应了一声“诺”,全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身后,是一片怀疑的目光。在銮驾的马车中坐定,随着高力一声:“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