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要见谁?”等杨宸收好了腰牌,柳项方才缓缓起身问道。
“许闻”
柳项听见这个人名,身子微微愣住,提醒道:“王爷,此人原是辽逆的侍卫统领,武艺高强,提督大人特意叮嘱将此人严加看管,押在最深的第七层地牢。诏狱乃是腌臜之地,不该让王爷亲临,可若是解了此人的铁链,开了牢门,提来堂前审问,恐此人有害于王爷啊”
“你带路便是”
杨宸并不害怕此人,相反,去年因为杨复远归降朝廷死在杨宸身前时,还是杨宸和他一道收殓了杨复远的尸骨。原本都已降于朝廷,但因为朝廷待狼骑不公,令其仓促出战北奴骑军,致使无心再战士气萎靡的狼骑近乎全军覆没,许闻方才复叛,今年初夏,因为他打算行刺姜楷窃取北宁军印未曾得手,方才被锦衣卫所擒获。
在去疾和王府侍卫的前后簇拥下,杨宸方才和柳项走进了诏狱,上三层还好,至下四层过后,这火把的光亮也是稀稀疏疏。
留给许闻的,是一间没有灯,一片黑色不见天地和自己的牢房,除了沉沉的呼吸声,只有耗子的动静,一堵厚实的墙挡在了众人的前路上,还未曾走近,就已经是一阵难忍的恶臭袭来。
此处只有在景清自己前来提审时,方才会有这么多人,在第七层的牢门前,杨宸命人给自己搬来了一张干净的太师椅,威仪堂堂的王府侍卫站在了他的身后。
“去把里面照得亮堂些,把门打开,本王要看看他”
见柳项似有些不情不愿,杨宸只好又掏出了御令腰牌:“本王说了,要看看他,带出来!”
无奈之下,柳项方才命人来打开了牢门,因为杨宸示意而上前看看的去疾刚刚走到牢门前,看到被柳项手中火把照亮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团肉,便再也不能忍住心口那一阵恶心,当初吐了出来。
“王,王爷,这哪儿还是人啊!”
杨宸闻言,从太师椅上起身走了过去,在恶臭难忍时取出了青晓送给自己的那张染了香料的丝绢放在鼻下,才得以从容一些。
去疾没有说错,此时的许闻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手足皆是被铁链锁扣给牢牢锁死,若没有火把,整张脸能看清的,只有那双眼睛,倒也谈不上遍体鳞伤,可被关在此处日久,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
“许闻!”
杨宸亲自举着火把向前走了过去,惊得柳项连连劝道:“王爷!不可!”
许闻睁着双眼,却看向了杨宸的左面,此时柳项才颤颤巍巍地解释道:“怕是在此处待了太久,这眼见不得光了”
“许闻,你可还记得本王?”
杨宸刚刚问完,许闻就是一个猛扑,嘴里含糊不清叫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人能听懂许闻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猛扑,是因为杨宸的声音,他疯狂地挣扎着,叫声颇为凄厉,还带着浓重的一番的杀意。
杨宸今日的造访,是因为陈和,这位曾经执掌影卫知晓了太多秘密的内宦之首,也知道了景清的秘密。
让杨宸亲自来见一眼,只是给杨宸一个扳倒景清扶立自己的人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机会,杨宸和景清之间本谈不上仇怨,但如今流言纷纷,杨宸不相信手眼通天的锦衣卫要等龙颜大怒圣诏钦命之时才能查出来谁是这番流言的罪魁祸首。
到今日也一无所获,只能是这罪魁祸首,景清吃罪不起,也不敢得罪。
杨宸手持火把又上前了一步,在许闻那些屎尿混杂的秽物前不远,又问了一遍:“既已降了朝廷,何故再反?”
“呵,啊啊啊!啊!”
许闻咆哮着,但那个“呵”字,不多不少,足够杨宸一人听清楚。
“先帝已经把瞻儿交给本王教养了,他总和本王说,要见他的许叔叔一面”
疯魔了一般的许闻仍旧是含糊不清的咆哮,挣扎,但眼泪,以及徐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