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铁青的脸色顷刻间由质疑变成了失落:“你我就藩之地,皆在江南,这是我杨家的天下不假,可人家世代居于江南之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你怎么不懂?你做了天子的手中刀,扫清了积弊,可来日你就藩江南,何以自处?蠢货!素来只知忠孝,文韬武略,你皆在我之上,怎么不知道,给自己谋划谋划?”
“谋划什么?”
杨宸把弓箭扔在了地上,把长雷剑取了出来,跳下了马,杨洛也将箭矢从杨宸的身上,怒其不争地把箭矢射到了杨宸身后一只落单的羊上,一并跳下马来,兄弟两人相对而立,只是这一次,换成了杨宸先动手。
一剑横空扫过,在与杨洛碰撞的一瞬间,像是激出了万丈怒火一般:“像皇兄一样,阴养死士,暗筑坚城,将天下水师精锐,操于一人之手不成?”
几年不见,杨洛只觉杨宸的气力比起当年在长安那个身形单薄的弟弟要大了许多,他咬着牙齿费尽全身气力才堪堪挡住了杨宸这一招,随后一脚向杨宸的踢去,杨宸被迫躲开,才让他稍稍松缓。
可杨宸既退,他也向杨宸猛刺过去,嘴里还骂道:“我从无心大位,只求自保!”
“自保就该拥兵自重?自保就该伸手从朝廷的税银里拿银子?江南百姓苦,朝廷苦,可过好日子的,只有你们皇亲国戚,清流显贵!六哥!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了?对朝廷和陛下,也阳奉阴违?”
“老子没变过!”
杨洛气急败坏,有些后悔下马和杨宸一对一厮杀,但身为皇兄,此时也不好收手,仍旧招招皆显杀意一样向杨宸砍去,让杨宸一退再退。
“你小子厉害,不也一样偷偷出兵,把定南安危系于你一肩之上,让天下人以为,这定南道离开了你楚王,就没有人能安定南蛮子。你小子真有种,就别找老子要粮!”
“杨洛”
杨宸一剑劈开了杨洛扫来的剑,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真让我查出来你干了什么不敬祖宗,不敬朝廷的事,老子给你送锦衣卫诏狱去!”
“就你的五百骑?那你试试?”
杨宸把剑握紧,不再向刚刚一样示弱,而是把这些年在沙场之上摸爬滚打以后更显精湛的剑式一招一招用在了杨洛身上。
“我入金陵前,杨羽非要见我,把陆家这些年做好事的证据,都交给了我,还不忘提醒我,好好查查你吴王府的外戚陈家”
“那个怂货,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敢来阴招”
兄弟二人很快就把各自的剑打落到了一旁,赤手空拳的扭打起来,挨了杨宸一拳,不得不腾出手擦去鼻血的杨洛把鲜血从脸上抹过,骇人无比,顾不得生疼的脸,握紧拳头,又向杨宸冲来。
“你下死手,就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留情面了”
“不揍你一顿,难解老子心头之恨!”
杨洛冲过去死死抱住杨宸的腰,不知何处来的气力,用脚横踢过去,又是一肘重击在杨宸的腹处,将杨宸摔过肩头,砸在了地上,趁着杨宸不备,连忙跑过去压在杨宸身上,一拳,又是一拳......
“哈哈哈哈”
扭打了小半刻后,兄弟二人厮杀对打的地方已经全然寻不见最初的模样,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兵器和护身的铠甲,也在扭打中被扯下,扔在了一边。
先是杨洛摸着自己作痛的眼角眉骨,咧着嘴骂道:“你小子,从出东海城到这儿,早欠我三条命了,真下死手?”
杨宸躺在草地上,看着和大海汪洋一样颜色的苍穹,闭着眼睛笑道:“我只听说过哥哥让弟弟的,哪有弟弟让哥哥的道理,我这脸也破了相,你弟妹一会见着,知道是你打的,非得回长安御前告状不可。咱俩就都别说谁该让着谁了,欠你三条命?什么时候欠的?”
“出城时,找个刺客,宰了你,反正都是我吴王府的人护驾,等你死了,嫁祸给不从我吴王的江南士族,就说他们怕你查到什么,所以先下手为强。这是一条,还有上船后,让人烧了你的船,逼你跳海而死,就说是风暴的罪过。又是一条,最后一条,就是刚刚那枝箭,要不是钝箭,你小子早没命了”
杨宸感觉到自己破了的额头上有血从眼角划过,双手抱在头上,躺在原地,闭上了双眼,咸咸的海风从大海上拂过,吹得满山的野草还有林间,发出疏疏的响动。杨宸许久没有这么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