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为何要帮本王?”
李春芳想要说实话,但还是稍稍忍住,突然将前一刻还深沉万分的脸,变得温和许多,凑到杨宸近旁,轻声嘟囔道:
“臣这么做了,长安势必回不去了,沾亲带故的人被发配流放,清流们看了老臣,会恨不得食我之肉,饮我之血。老臣身边有一个学生,乃是广武二十五年春的探花郎,时运不济,高皇帝驾崩在朝候缺,跟随老臣又蛰伏多年,烦请王爷,给他带去长安,江南道马上就血雨腥风了,还是让这小子躲去长安,给王爷效劳吧。”
“好”
李春芳向杨宸说道:“王爷是不是见见他?”
“既是李阁老的弟子,今日又是这般引荐他,本王相信他的才学,本王的王府里,还差个长史,只是才从四品,不知会不会屈才了些?”
“哈哈哈,我李春芳堂堂内阁大学士如今不也就做了个江南道巡守么,他谈何屈才,跟在王爷身边比在臣身边,大有前途。”
李春芳还是把徐彧唤了进来,等他向杨宸行完礼数之后,言辞恳切的叮嘱道:“从今以后,安心侍奉王爷,为大宁的江山社稷建功,为大宁的黎民苍生造福。”
此时的杨宸还并未体会到,李春芳这番颇有“托孤”之意的叮嘱,不止是他,就连江南道的上下衙门也并未想到,李春芳从踏出墨园的那一刻,就换了一个人。
刚刚回到巡守衙门,李春芳就拿出了自己江南道巡守衙门的气魄,强令衙门属吏,从杨宸的亲军手里将被看押的大姓望族接回,送进了巡守衙门治下的大牢当中。正当所有人皆以为得救之时,这位素日里客客气气,甚至有些醉生梦死的巡守大人,却一个个把他提堂问审,在巡守衙门的大堂当中,没人知道李春芳是何时记下了他们欠了多少条人命,又犯了多了次大宁的律例。
江南税案,就这般从李春芳的手里,变成一道道押送长安问罪,或是斩首菜市,刺配流放的明令,那些生而娇弱,甚至从出生后从未离开过自己闺房雅阁的小姐们,也梨花带雨般被套上刑具枷锁,因为父兄的罪过牵连,讨得了一个流放辽东的下场。
杨宸尚在金陵城里,所有人也都知道这税案是因他而起,只是没人想到这案子最后会在李春芳的手里被办得这般重。
王家,谢家,恒家,陆家,卢家,江南道里能屈指可数的大姓无一例外统统下狱,范家,陈家,吴王府和淮南王府,也在悄无声息的默契之中吐出了吃进嘴里多时的山林沼泽,良田湖泊。
江南春色渐晚,一道朝廷急令,也破天而至。
大宁天和元年,四月初九,天和帝杨智下诏:
“着李春芳为江淮都督,领尚方宝剑,彻查税案积弊,官场贪墨之事,楚王,速速回京!”
天和二年四月十九,才不过堪堪十日,还在为李春芳稳定江南局势的杨宸就领到了这道圣诏。
而此时他的手中也正巧刚刚收到齐年从渝州送来的军报:
“德国公大败”
还有半日前,韩芳从长安命人千里加急送来的军报:
“南疆大败,朝中剧变,请王爷,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