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反倒是宇文雪柔声叮嘱道:“搜查刺客固然要紧,可真查到了,也暂不必打草惊蛇,听候吩咐。你年轻,性情急躁,打打杀杀的事听你的,但谋略你得多听听徐彧这样读书人的,明白么?”
“末将知道了”
到底是因为宇文松的缘故,邓耀在宇文雪的眼前总是在恭敬里多了一些亲近,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之任,与楚王妃在王驾耳边不露痕迹地夸了多少次必有关联,就像今日的话,瞧着是提醒自己的,其实也是说与杨宸听的。
“开门!”
马车留在了金陵,车中之人,皆换上千里骏马,扬鞭往北,一去不返,下一次杨宸踏足金陵,已是遥遥十六年之后,那时的金陵城,也成了吴王杨洛的藩府所在。
被堵在城中的姚光看见了这辆奇怪的马车,只是未曾过多留意,他没有预料到,楚王府的人竟然能有这般本事,短短一夜,就稳住了金陵,让他不得不打消趁乱逃出金陵的念头。
“师父,巡守衙门治丧,楚王殿下养疾,应该是群龙无首了,看来我们得在城中多待一些时日”
姚光的徒弟给他敬了一碗茶,可姚光却并不轻松:“群龙无首?你看看这城中的兵马和今日城中的各处衙门,哪里像是群龙无首的样子。看来他伤了,但是伤得不重。”
“可毕竟,我们让他回不去了,而且看架势,因为李春芳死了,楚王必定会疑心是江南士林所为,这一来一往,算是搭开了台子,就等他们各自唱戏了”
“但愿如此吧,他娶的是宇文家的女子,宇文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可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就且等等看”
五十步之外,一队锦衣卫火急火燎地围了过来,推开了人群斥道:“闪开!锦衣卫搜捕刺客!”
师徒二人面露一惊,侧脸掩了过去,徒弟有些害怕,连忙问道:“师父,这锦衣卫衙门里何时有高人了?连夜封了墨园,还搜了半条秦淮河,这才几个时辰,又找到这儿来了”
“不过是些小把戏,付了茶钱,走吧,还得把消息传给王爷”
“是”
.........
半月之后,大宁的京师长安,好不容易因为杨智的再次视朝而逐渐稳定下来,勤政殿的午朝也改就此改为了甘露殿听宣。
散朝之后仍想要见到天子的百官们可以在甘露殿的偏殿之中等着天子赐对,花了整整半月养疾,不理国事的杨智这些时日显得有些谨慎振奋,也无人再关心楚王殿下所在的江南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内阁和百官们也纷纷好奇,为何在五日前传来江南急报,楚王殿下与江南道巡守李春芳遇刺,楚王伤,春芳死的消息传遍长安之后,天子仍能这般淡定,不仅没有命人赶赴江南彻查。
只是不慌不忙地下诏给李春芳赐谥“文穆”,又命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彧为江南道按察史,暂领江南诸事,前东宫太子洗马宫鸣为江南道巡守,锦衣卫同知柳项带着自己的圣诏赶赴江南,一人督查税案,一人彻查楚王与李春芳行刺之事。
对于何时让楚王回京,只字不提。
倒是昨日早朝,有人提起德国公姜楷即将回京时,让杨智在奉天殿里动怒骂了一句:“该回来的人没回来,不该回来的,倒是先回来了”
让群臣疑心这该回来的人,说的就是杨宸。
定南道兵败一月之后,朝中已经无人再议论是战是和,更无人再说木波以下犯上,妄自称帝,乃是不臣之举,大宁的朝廷,好像颇有默契一般,忘记了大宁国公在南疆颜面扫地,忘记了还有一处关城,孤悬于拉雅山之外,被云单阿卓重重围困多时。
为这次兵败大病一场的杨智自己也没有提起此事,只吩咐让关内侯杨誉,领定南道将军印,收拢残兵败卒,整顿兵马,修葺关城,御敌于外。
被木波割下人头在大宁的边关之外筑成了京观的将士们,也就此,成为他乡之鬼,异域之魂,看不到大宁王旗卷土重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