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辗去,黄连到下半夜,才勉强入睡。刚睡下不久,黄连看到,茅根哥哥,变成一只可怜的蚊子,钻到煤油灯的灯泡里,扑腾几下,尖叫一声,享受着灯火的祭祀。
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拭去黄连脸上的泪水。黄连说:“茅根哥哥,茅根哥哥,我晓得你,终究舍不得我。”
睁开眼睛一看,哪里是茅根哥哥,是自己的婆婆慈菇。
“黄连,你又做坛子梦?”
所谓的坛子,当然是修正立禁的禁坛子,里面装的,全是不干不净、不吉祥的东西。
黄连只是哭,不说话。
我大奶奶把黄连的头,拥到怀里,轻轻拍打着黄连的后背,说:“妈妈问你,你是不是看到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黄连抬起头,泪光闪闪,说:“娘,娘,你们硬说我身上附着邪物,那是茅根哥哥的魂魄!”
这句话,吓得我大奶奶一个半死,慌忙讲得家人们听。一家大小,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栾心跳到口里来了。我表哥木贼,被吓哭了。木贼拱进外婆的怀里,哭着喊着:
“我要大舅舅,我要大舅舅!”
接着,木贼恸死了恸死了地哭。
我大爷爷枳壳,吓得脸都绿了,连忙问黄连:“你怎么晓得,茅根的魂魄,附在你身上?”
黄连当然不能说,茅根哥哥变成了一只蚊子,被烧死了。黄连说:“这有什么稀奇?茅根哥哥的灵魂,附在我身上,我的灵魂,附在茅根哥哥的身上,这才叫做真正的夫妻,灵魂相拥。”
呀呀呀,原来是这样啊,一家人悬嗓子里的栾心,陡然掉回原处。
我大爷爷说:“请厚朴痞子过来,摸一手脉,给黄连妹子,开几剂补脑安神的中药吧。”
全家人,只有我二爷爷一个人,栾心依旧悬在嗓子里。茅根瞿麦两兄弟,插的晚稻都快分孽了,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出了什么大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