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长明和昌义之二人所奏,你们都看到了。”
“今日召诸位来此,就是为了商议北徐州分兵之策。”
“萧常侍,分兵之策由你最先提出,既如此,你再与大家说一说吧。”
“遵命。”
于是萧辰起身来到大堂中央,稍作拱手。
“北徐州萧刺史建议实施分兵之策,其目的重在补充我军粮草。”
“奏表中所提十六字方针,乃是此计策的宗旨。”
“游击战,旨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偷袭侵扰为主。”
“将数万大军化整为零,此时索虏那边同样欠缺粮草,全军士气必然低沉。”
“而我军分兵游击,才能冲破困境,得以生存。”
“子昭将军点将用兵之能有口皆碑,他对分兵之策的理解也极为透彻。”
“加之靖艺将军对分兵之策亦有独到见解,二位将军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此结果很是难得。”
“总而言之,眼下军需供应难以为继,倒不如借此机会搏上一搏。”
萧辰说完,再次低头拱手示意。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
“到底分兵与否,都说说看吧。”
徐修仁率先起身拱手。
“陛下,北徐州与索虏对峙已近半载,我朝律令有云:兵驻一处,方圆三百里之地当以粮草、布麻、青铁等物补充军需。”
“如今深秋已至,江东各地谷粟皆已收获,而北徐州有将士八万余人,以往年收成估量,仅需在二兖、二徐,加之南豫州之地征敛,便可补足军需。”
“如此,便无需分兵而治。”
“呵呵呵,徐令所言,未免过于臆断了吧!”
袁昂起身,稍作拱手。
“尚书省掌管天下民情,北徐州耗费如何,还请陛下允许度支尚书王迁奏报。”
“恩准!”
于是王迁跪地叩首,而后起身笔直的站着。
“自春夏以来,北徐州战事连连吃紧,朝廷三次补充兵员,日常军需消耗亦是逐日增加。迄今为止,北徐州对峙已耗费粟米五十二万斛,银钱五百一十七万,将士死伤共计两万五千余人,耗费器物、抚恤银钱尚无定数。”
王迁说完,退到了一旁。
袁昂再次上前,稍作拱手。
“度支尚书所言耗费,还在与日俱增。”
“如今北徐周边四州二十一郡,已提前征敛了两年调税,今夏江东各地大水横行,谷粟多已欠收。”
“若再行征敛,百姓便无粮可食。”
“如此倒行逆施之策,徐令是何居心!”
徐修仁眉头紧皱,这袁昂说的太过了。
朝廷在四州之地征敛不假,可并未伤到百姓根基,江东的土地极其肥沃,即便秋粮欠收还有夏粮做保障,再说那五十二万斛粮食也并不都是地方新征收的调税,里面有二十多万石是朝廷太仓和东宫仓的粮食。
而袁昂不建议继续征敛,也有他的打算。
虽然北徐对峙不是常态,但平时边关摩擦时北徐就有三万余甲士驻守,为的是防患于未然,毕竟北徐诸城一破,索虏就可以直逼京都建康了,那还得了。
为了巩固统治地位,南国在早年间就多次发动过北伐,意欲将北大门再往北推。可是几次攻下来,都无甚效果,今天攻下来的城池过些日子就会被索虏重新夺回去,寿阳城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如此来来回回,受伤的是数万将士,更是北徐和周边郡县的百姓,以至于数年间丰产不丰收,粮食、物品都被征缴补充军需了,哪里还有生存的基础呢!
如今两军对峙已有数月之久,征敛也跟着重复了多次,百姓早就没有余粮了。
袁昂的意思就是退兵,像之前一样,退守钟离一带,何必为了一城一池而耗费巨大呢!
“宣达啊,你观之如何?”
皇帝欠身看了看临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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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陛下恕罪,臣弟身为扬州刺史,手中握着江东州郡民政,如今商讨江东征敛调税之事,臣弟理应回避。”
这就对喽!
人家临川王选择不发言了,在一旁听着就是,征与不征,伤的又不是自己,只是自己的腰包瘪了一些而已。
“宣达如此,亦是为了大局着想,那你们继续说吧!”
“陛下。”
七殿下低身拱手。
“分兵之策,乃是萧辰于北徐州劳军时提出。”
“臣弟有所耳闻。”
“我近日查看了北徐州驻防舆图,我部伍分为三处,若是全军固守,当然最为稳妥,只不过钱粮接济困难,如此下去免不了军心动摇。”
“而分兵之策,将我军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可从两军交界处甚至到敌军腹地搜寻补给。”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粮草军需,又能伺机骚扰敌军。况且敌军固守寿阳,频频犯我荆山之地,我军若无动于衷,时日一久终将气士全无,倒不如借此机会,振奋士气。”
“故而臣弟建议,从扬州南部州郡稍作征敛,补充北徐日常耗费。”
“今秋江夏和南新蔡二郡因试行新政,谷粟已收获五十万斛,二郡收成占郢、江二州超过四成,新政成效显着,实乃惠民之举。如此观之,若于明年在二州全境实施新政,其成果必定丰厚。”
“而南、北兖、南豫州和南徐州之地,界临前线,有北徐州作为屏障,又为其后方补给来源,故而可试行新政。”
“还望陛下恩准!”
六殿下听后一愣眼,这个老七,还把手伸到江东来了!
“陛下,新政在二郡虽有成效,但在江东之地......恐不适宜。”
“江东自古富庶,大族贵胄遍布南北。”
“若轻言革新,定会遭受阻碍,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若江东人心尽失,南国必会招来内忧外患,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听后捋了捋胡须。
看吧,刚刚说征敛调税时老六还说什么避嫌,在一旁不作声。
现在一说新政,就窜上来了,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罢了罢了。”
皇帝轻声说道。
“新政之事暂且不说。”
“适才彦达所言,北徐实施分兵之策,再于扬州南部郡县稍作征敛,朕觉得可行。”
“你们说呢?”
“陛下!”
“南部吴郡、吴兴、会稽等地,乃京都纳取之地,诸郡虽富庶,可北徐兵卒杂役众多,又如何能与皇族争夺供粮呢!”
“还望陛下......三思啊!”
袁昂起身跪地叩首,只听他语调近乎于哭腔,身子紧紧的贴在地上。
“早春南郊圆坛祭天时朕便说过,除祭拜用度外,宫中开支一律减半。”
“各宫执行得当,亦省下来不少钱粮,以后啊,供地亦可稍作征敛。就将各地省出那些谷粟布帛,送至北徐州吧!”
“宣达,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臣弟......谨遵圣意!”
要说皇帝先前没有考虑分兵之策,实乃出于无奈。
化整为零,只留下部分将士守着空营,风险太大。
但如今北徐州已无粮草接济,两军对峙却不能停止,可谓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经过这一番商议,临川王也不得不作出让步,毕竟是皇帝从宫里省出来的钱粮,跟你老六可没什么关系。
而分兵之策的商议结果,大家竟然出奇的一致,这倒是让皇帝心中多了几分欣喜,也添了几分担忧。
欣喜源自君臣一心,上下同德;至于担忧,无非是那个老六既赢得了人心,也赢了名声,如今还省了许多调税银钱。
皇帝虽不至于一言堂,不过这天下乃是一家所有,给你的你乖乖拿去,没说给你的,你自然不能伸手去要,更不能藏起来据为己有!
如此一来,老六受了敲打,北徐的窘境也可以稍稍缓解,至于寿阳城能不能攻下来,已经不重要了。
正是:
和也存疑分也忧,空作因果意中求。
自古人心多皮面,高卧东山先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