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由未及多想,只因皂蓝的半空已淡淡露出月牙儿来,催着他找定安息之所。那方圆数里人迹罕至,别无他选,就在这里了。只是此处与草窠实无二致,仍旧没床,放了行李,不避污秽,席地而息。
这时,原先尚静谧的密林中忽有了一阵刺骨之冷风,越发显得这旧屋摇摇欲坠,莫可避寒。那破门勉强挂在枢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实在可怖。
少年恐夜里吹风,便就近寻了些大石抵住闼户,又折了些碎枝,搅了蛛网,扫下一角尘土,自倚门旁歇脚。
未多时,便闻声外面狂风如镝,繁叶晃响,心中难止感慨:莫非还要下雨不成?
正想间,门侧忽有异响,木由刹那警觉起来,是人属?是妖魔?还是鬼?亦或只是幻听。盖因外面风大,这屋子又是摇摇欲坠,出现些动静倒也正常。
他本要不管,怎想一会儿又开始微响,甚或多了推门之劲。木由已确定,外面有力欲开此户,而此地乃野兽遍地的荒野,荒芜僻壤,寻常狩猎人士,早让大虫叼了山洞,只恐有怪。
那木由暗道:才说呢,荒郊野岭的,有间破屋子还算说得过去,总不至于真有人在这里住吧?因此,他笃信那外头的未必是宇舍的主人。妖魔和野兽定然口出咆哮,只有鬼好噤声而行。
木由正欲喝退,忽忆得猴母曾言世上有厉鬼,人若与其说话,顷刻便丢了魂魄,故而未敢轻举。不过野地小鬼,他也没想管,待其推门不开,又能如何?
故而,这厮在外面用力顶,木由没做别的,只斜倚在抵门石边,死死把住。那人再存气力,此时想必也乏了,少年双臂劲猛,让其好一顿挤,愣是没动分毫。
你道这门外为谁?原也是一个路过的行人,就是敢于在夜间野地里奔走的,自难是寻常者。只因来得急切,错过了宿头,终见一座破屋,也要将就歇一脚。
他推了片刻,没有撼动,本以是门久未开,已然卡死,遂又用了些力,才惊动了里面的孙木由,叫他心烦,正要啧嘴,又想起那出声勾魂一事,复谨慎起来。
他虽未开口,却用手拍几下门,将外面人吓一大跳,原先丝毫没想到内中还有一个哩。只是他也想到此乃云密人稀、荒地无民之地,而妖魔有声,故多半为鬼。也是巧的很,此人也晓得喊声勾魂的典故,自然也同未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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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实在困不可当,急于要寻地歇息,因而拿了余劲,非要推开门不可。然而敲了多时,只感觉毕毕剥剥地往地上落灰,杂以扉上碎屑,终是毋能开门。
他心中早有打算,自来鬼怕恶人缠,你若惧其三分,它倒变本加厉,倘愈发突近,则后退畏恐。只是现在尚难知是老鬼幼鬼,岂可妄动,只能徐徐恐吓。
遂用力拍打大门,直响得破顶哗哗乱颤,咔咔掉粉。然而,视门如同土抟,又恐真拍碎了,里面许是个难缠的货色,姑且稍稍收敛,频频拉扯一番。
这少年也睡不安稳了,皱着眉想这究竟是何玩意,怎如此烦躁?追忆到似乎也就是此物至时,外面才作风声。莫非不是缠人的鬼魅,而是妖魔?
孙木由暗道:待我探他一探。于是,照女修所授嗅风之术,自门缝收了点气儿,笼在手里,伸鼻子一闻,直叫:怪哉!
男孩心内不解:若论这妙法儿,妖魔必有异臭,令人不适,只因多食生灵,杂揉诸味;其余非恶者,只是味儿尚正,何至于无?今日这人怎么一丝气息也没呢?
木由欲问女修,又想起此女平日里总好摆脸,到时吃她一啐,自讨没趣,便未再询问。他自猜测,想必是鬼无疑,因其无实态,或而无怪味。
他既有此念,只想好生安睡,便把驱鬼的咒儿草草念了几遍,本着赶走便罢了。
而那不速之客正欲使出手段,想擒住内中之鬼,忽觉出里头飘出数道咒力来,细品得乃是:人余不惊,人余不近,人余得禁,嗡瓦西索拉摩尼梭哈!
此人心中暗呼: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