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把你自小留在身边教养,是我的过错,你如今行事做派,全然没了个帝王该有的稳重与从容。
不过先帝临终前竟肯传位于你,这倒是叫我始料未及……
你有所不知,虽说他弑兄杀弟,还囚禁我这个父亲,可我还是很认可他的能力和眼光的。
你呀,许是受了他的影响,也或许是他受了你的影响,总之你二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太上皇突然一笑,又摆了摆手道:“行吧,反正是你自个儿的江山,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既打算御驾亲征,便早些下去准备。
切不可掉以轻心,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才是。”
贾环见他这般赶人,倒也乐意,便告退出了御书房。
忽地想起还得去见一见元春这个“大姐姐”,便顺着路径,往那凤藻宫款步而去。
彼时,凤藻宫飞檐之上,春雨淅淅沥沥地滴落。
贾环踩着满地如碎琼乱玉般的积水,忽见廊下搁着个青缎包袱,半卷褪色的《往生咒》斜斜探出了边角。
他伸手轻轻拨开那垂珠帘,恰撞见元春踮起脚尖去够佛龛上的鎏金香炉,那素银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动。
“大姐姐这是要出宫?”
贾环斜倚在雕花门框上,指尖轻轻捻起案头未封口的信笺,只见那墨迹未干的“清虚观”三字,洇着几点茶渍。
“先帝才去不到半年,便急着要与青灯古佛作伴了?”
元春身形猛地一晃,那鎏金香炉“当啷”一声砸在了青砖之上。
她转身时,广袖带翻了紫檀木念珠,一颗颗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倒像是洒了一地的佛家舍利。
“陛下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何苦来这晦气之地。”
她低头去拾佛珠,鬓边的白玉步摇突然滑落。
贾环抢先一步,踏住了那流苏,惊觉那步摇背面竟刻着“环”字小篆——分明是他送的生辰礼。
窗外忽地一道闪电掠过,映得满室通明。
“大姐姐当真舍得?”
贾环俯身逼近,嗅到她发间那熟悉的沉水香里,还掺了佛前的檀香。
“上个月戴权说太妃们挪宫时,有人在凝晖殿暗格里寻着个掐丝珐琅盒,里头十二颗东珠都用茜纱裹着……”
元春猛地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金刚经》上,发出细碎裂帛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