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世子此次春闱得中探花,还真是让老夫吃惊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季世子是换了个人呢。”
这话一出,周边原本正窃窃私语的人俱是看了过来,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沈浥尘眸光一寒,循声看了过去,只见说话那人端坐在食案之后,须发皆是花白,皮肉上堆积着宛如沟壑般的皱纹,一双利目却格外摄人,透着股阴狠的气息。
“那人是淮阴侯李元旷。”季舒轻声向沈浥尘解释了句,便笑眯眯的看了过去,“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与侯爷算起来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也难怪侯爷会觉着季舒陌生,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多拜访侯府,免得三五日后侯爷又要认不出我来了。”
李元旷闻言双颊一抖,带着长须也颤了下,忍着怒火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夫怎么听说坊间传言此次春闱有人舞弊呢?”
“舞弊?这可了不得了,科举舞弊乃是违抗国法之重罪,侯爷不如与张尚书好生谈谈,务必将那舞弊之人揪出严惩。”季舒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差没有捶胸顿足了,“可怜张先兄与我同为今科进士,没想到竟都成了舞弊嫌犯,张尚书,此事无论于公于私,您可得还我等众多考生一个清白啊。”
季舒说着还用衣袖揩了下眼角,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饶是沈浥尘再淡定,此刻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祸水东引和搅混水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
平白无故被牵扯进来的张先还没开口,张念诚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不善的瞥了季舒一眼,却还是说道:“侯爷应知谣言止于智者,此等毫无凭据之事如何能信?”
“张尚书言之有理,春闱盘查素来严苛,若当真有人舞弊,岂不是将礼部众员毫不放在眼中?”原本正看戏的曲靖城竟也开了口,摆明了是要痛打落水狗。
李元旷老脸涨得通红,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看着端坐在季舒身侧的沈浥尘便忍不住刺道:“方才是本侯一时失言,不过早便听闻武阳侯之女不凡,今日一见本侯倒是有些担心了,依季世子之风流,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的,也怪武阳侯,竟不替你多谋划谋划。”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沈浥尘的身上,怜悯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毕竟在座中人大多知晓武阳侯与淮阴侯之间的旧怨,这是趁着沈青临不在想要拿她出口气呢。
季舒眼神一厉,拳头紧握正欲开口时却被沈浥尘给摁住了。
“听闻侯爷坐拥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沈浥尘淡淡一笑道,“夫君虽是风流之名在外,却不嫌我容颜粗鄙,亦不曾纳过一房妾室,如此想来,倒是我对夫君不住,哪有什么委屈可言?”
这一声一声“夫君”听得季舒从头发丝到脚趾俱是震颤不已,心都要化了,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散,偏偏这时沈浥尘还目色温柔的看着她,“夫君说是也不是?”
季舒微微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一见季舒那几乎看痴了的表情,无不目瞪口呆,愣是没人能想得通,少数几只老狐狸甚至在心中暗暗感叹季舒的演技实在高超,竟能如此滴水不漏,纷纷想着日后行事得再谨慎些。
“夫君为何不说话?”沈浥尘眼中略有波动,挠了挠她的掌心。
季舒眼神一晃,强忍着不断上涌的血气和在四肢百骸中疯狂乱窜的悸动,深吸了口气紧绷着身子对李元旷笑道:“侯爷也看到了,我夫妻二人并无不妥,倒是没想到侯爷雄风不减,日后侯爷若是称风流第二,季舒是再不敢称第一的。”
“你……”李元旷一听气得径直就要掀案,好在被身边的几个后辈给拦下了。
“陛下驾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及时的阻止了一场即将开始的闹剧。
不管愿或不愿,所有人当即起身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威严的帝王仪仗行过,建元帝拾级而上,落座于御案之后的龙椅上,微微抬了抬手道:“众卿家平身,今夜御宴旨在接待我大安未来的栋梁之才,不必多礼。”
众人又是一番谢安后才依次坐了下来,比起先前不知拘谨了多少。
沈浥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被季舒恨得咬牙切齿的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