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你说让我们上山来找朋友，这一切都是假的了？“我沉声问道。

索朗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朋友确实是在盘妖山上消失的，那时我也是在现场，故事并没有假。我骗了你们的就是，我本来想用你们两个来和萨满换我的女儿。“

杨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天。”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是这种人！索朗，我看错你了！“我摆了摆手。”杨子，你先让他说下去，今天这个事儿，非要搞个水落石出不可。“

索朗眼神儿空洞，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因为我上山出的事儿，村子里开始流传有萨加巴姆出现了吗？“我点点头。

“盘妖山是神山，传说中它既有神性也有邪性，是个双面神女。它喜怒无常轻易不可触犯，否则罪及族人，大家都说，我们为了自己的生计罔顾了这个传统，入山之前连山神庙也没能去烧个香，预备些上山礼，结果就犯了山神的忌讳，给族人们招来了祸事。

那天山上出事，我跑下山来，村子里就已经开始流传谣言。说是因为我们触怒神山，神山让萨迦魔女出来作祟报复，我走到哪里，都看到大家惧怕的目光，邻居们都拒绝再登我们家的门，觉得晦气。洛桑的家人后来去找到了族长，希望族长可以给他们主持公道。

为了这个事情，族长们专门在外头请了一个著名的驱魔萨满来我们村做法，找活女鬼萨迦巴姆，说是必须要找到她的真身所在并且送回神山，才能让整个村子度过一劫。”

“那萨满找到的萨迦巴姆是。。。”杨子说了一半，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萨满找到的活女鬼真身就是索朗的女儿。

“怎么确定谁就是萨加魔女呢？”我问道。”是不是这个萨满在信口雌黄？”

“这个我大概知道一点。”杨子在一旁说道。

“这个驱魔仪式有些地方叫堆钦，萨满会预备一个大铁盘，焚烧一种叫做夏钦的东西，这是平时萨迦寺庙里用来供养魔女的食物，由白古嘎和黑山羊的心脏脂肪外加一些糌粑等东西组成，这个东西味道很大，一旦有魔性的女人闻到就会立刻露出马脚，按照魔性程度的大小，有的会流泪，有的会哈欠连天，甚至有的会开始舞蹈。”

索朗有些吃惊的看着杨子，然后点了点头。“你连这个都知道，果然不是普通人。就如你所说的一样，没错，那时候这个萨满把全村的女人都召集到了村口，上到80岁老太，小到三四岁女童，全部都没有一个敢拉下，有孩子的家庭，大人心里头都是非常担心，但是如果不让孩子去的话，就意味着自己家孩子嫌疑最大，几乎不需要仪式来确认，萨满就可以立刻认定萨迦女鬼的真身。所以，当时就连远嫁到其他村子的几个女人都回来了。

我的女儿也参加了这个仪式，她今年六岁，名叫卓嘎。我和老婆虽然内心忐忑，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私下和女儿再三交代，到了那里，千万要安安静静的，不要有任何的举动。。结果。。。“索朗说着说着，声音沉了下去，眼神黯淡。”。。。当夏钦开始燃烧的时候，其他女人都没有反应，只有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当众摔倒了！“

”啊！。。。那。。卓嘎后来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时那个萨满就走过去，给了她一条黑色的加持驱魔绳，而她就被人带走了！”索朗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有些哽咽，他大声说道。“我女儿不是萨加魔女。她打喷嚏是因为她这几天感冒了，夏钦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出大量的烟雾，请问有哪个感冒的人闻到这种味道的烟雾会不打喷嚏呢？更别提她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

“就没有人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吗？”我皱着眉，颇有些愤愤不平。

”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萨满说的话在村里头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而且大家私下里头讨论，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她的阿爸，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凑巧三个人上盘妖山，只有我一个人脱险归来，其他人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了。但是，如果说卓嘎是萨加魔女的话，那么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所以当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对我和我老婆咬牙切齿，怒目而视，还有人开始大声咒骂我们全家，尽管我当时在大叫着解释，卓嘎只是个孩子，她之所以会在仪式上打喷嚏摔倒，只是因为那几天重感冒而已，我给每个人磕头，求大家给我们一个机会来辩解，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大家都觉得她就是萨迦魔女无疑了。“索朗的声音低沉而沮丧，肩膀微微抽动。

我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话。这种父亲对于女儿的挚爱之情，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确实，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他们有时候需要的不是事实的真相，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宣泄愤怒和焦虑的出口。”杨子喃喃自语着。我看到索朗正喃喃自语着，他抱着头神情痛苦焦灼。

“当时我就看出来了，如果萨加魔女必须要有一个真身的话，那么我女儿就是最佳的完美人选。卓嘎被指认成萨迦魔女以后，就被人强行从我们身边拖走了，作为她的父母，我们再也无权去探望她，我曾经多次跪在萨满的屋门口，希望等到卓嘎病好了之后，再次举行仪式来判定一次，可是都被他拒绝了。堆钦的确认仪式只能举行一次，而且我也知道，如果堆钦再次举行的话，萨满在村子里的威望将不复存在！”

“我没有办法忘记，卓嘎被带走的时候那张哭泣的脸和她的尖叫，她还那么小，作为她的父亲，我却没有办法保护她，那几天我和老婆感觉像掉入了无间地狱一般痛苦，我老婆日日在家里以泪洗面，我们两个轮流守候在萨满的屋门口，希望能够得到有关女儿的消息，可是压根都没有人睬我们。“说着说着索朗开始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