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突然倾身抱住他,声音已经有了哭腔:“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你。”
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的,比如他不在后日日夜夜如潮水般的思念,比如德国战败后,容克贵族的土地尽数被收回,归为国有,他在班贝格的庄园农场建造的乌托邦不再属于他们。
再比如生女儿时,他不在身边,她痛足一个晚上才在清晨之时把小鱼生下。
他再次为她擦去眼泪,不过这回,却是跟她一同哭泣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孩子呢?他们还好吗?”
“好,很好……我把他们送到了我父亲那里照看着。”苏军攻占柏林,好在班贝格这座小城没有被战火波及。
看着眼前憔悴的面孔,她再度紧紧地抱着他,也不管他身上脏兮兮,只为握住现下的真实。
情不自禁,她亲吻他干燥的嘴唇。
“别。”舒尔茨下意识避开,“我嘴不干净。”他怎会容许自己把肮脏传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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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调颇为委屈:“你这是在抗拒我了?”
眼眸似盛满了流淌在乡间清澈的溪水,神情似娇又似怨。晓得她在钻牛角尖,可还是倾倒在她一个眼神下,他连忙解释,他的防线几乎如当年的东线大溃败,尽数崩裂,“不……当然不是抗拒澜澜……我的意思是……”
未等将一句完整的言语说出,就被香软的红唇锁住嘴。他瞪大了双眼,妻子的吻让他获得新生,原本空洞无内容的双目、早已在战俘营的悲惨生活中磨灭掉的蓝色光芒重新显现。
如午后多瑙河蓝色的眼眸再度储满身为人的多重情感,这些情感从今往后只为她跳动了。
他不会再麻木了,亦不会在漫漫路途中感到迷茫。因为她踏着春的脚步,再次悄然来到他身边。
他一点也不肮脏了,他被她净化。他深深回应她的吻。
很平淡的一个吻,它如春日午后的那抹春风,它拂过阳台开启新生的花骨朵,轻柔、缱绻,滋养万物生长。
上帝保佑,他们活过了战后。
硝烟过后,就是黎明。
景澜离开前,塞了舒尔茨一些食物,并告诉他,她在这儿附近居住,可以每天过来“监察”他的工作。
吃过她带来的瑞士巧克力,丝丝的甜从心底荡漾开来,干活更有劲了。
噢,还有香烟给了他力量,加尔幸运的分到了一根。
“长官,你真幸运,娶了这么个好妻子。”加尔不由得羡慕起来,“什么时候我的伊思也可以跨越山海来见我呢?”想了想,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路途太遥远了,舟车劳顿的,我不愿她这么辛苦。”
舒尔茨把烟抽完,神清气爽。他肃然起来:“加尔,你要记住,爱能跨越一切。”
然后加尔向他请教:“长官,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的妻子甘愿为你这样的呢?”
舒尔茨清了清嗓子,郑重起来:“我们相爱了十六年。”
十六年,坚如磐石。
“两个德国猪,凑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滚去干活!”这时,猪猡们又来骂骂咧咧,吹胡子瞪眼的,真是煞风景。
不远处,他看到景小姐向他偷偷招手,对他张了张唇,很快的,她就跟沈星朗上了车。
加尔也看到了,问:“长官,你的妻子跟你说什么?”
舒尔茨铲了一堆水泥。
“她说,她还会再来找我。”
一旁沉睡的树木,在初春中,偷偷发芽。
万物在冬季枯萎,万物在春天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