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是起讲:“曰:天下之道,虽散见于事物,而实根柢于吾心。吾惟本此心之一致以效天下之动,而成性之中,存者有以达诸万化而不匮;由吾心之一理以应天下之事,而源泉之内,蓄者有以通诸万变而不穷……”
看到此处,李格非挺直了腰身,慢慢的啜了几口茶,再继续往下看。
美文可以佐酒,他不好杯中物,却可佐茶。嗯,他的女儿却酷好饮酒,确实异类。
他是个纯正的文人,好读书,深谙读中三味: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他读书习惯煮一壶茶,若是看到文字精美之处,便会细细地啜上一口,看这篇八股试文如是,先前看《菜根谭》亦如是。
在李格非读来,此书具有三教真理的结晶,和万古不易的教人传世之道,为旷古稀世的奇珍宝训。对于人的正心修身,养性育德,有不可思议的潜移默化的力量。其文字简炼明隽,兼采雅俗。似语录,而有语录所没有的趣味;似随笔,而有随笔所不易及的整饬;似训诫,而有训诫所缺乏的亲切醒豁;且有雨余山色,夜静钟声,点染其间,其所言清霏有味,风月无边。且文辞优美,对仗工整,含义深邃,耐人寻味。是一部有益于人们陶冶情操、磨炼意志、奋发向上的通俗读物。作者以“菜根”为本书命名,意谓“人的才智和修养只有经过艰苦磨炼才能获得”。正所谓”咬得菜根,百事可做”。
譬如这句,“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说的是“心事宜明,才华须韫”。
深得吾意啊,李格非不由掩卷长叹。他素以君子自省,行事低调磊落,从不会去做违心事,更不会与自己厌憎之辈沆瀣一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样的文字既教诲世人“去妄存真”,亦教诲世人“行止在我”,不但是文字的极致。更是明智的极致。正如书中所言:“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书中对名利的淡泊,对势态的宽容、善良与智慧,每一段名言警句的内蕴与意义,都会让人引发深思,起到醍醐灌顶的帮助。读它就像与一位睿智的老者交谈,就像与一位敬佩的对手较量,就像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重新寻找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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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书的作者居然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稚龄少年,这令李格非错愕万分——莫非这世上果有生而知之者也?
冯过之名他是听过的,资哲在国子监推广并列为范文的那篇《师说》及赠朝阳王世子常伷的《陋室铭》在士林引发不小的动静,其在院试的八股文及几首诗词亦广为人知,甚至其不务正业所写的话本也传到了京师被青楼瓦舍排练上演。这样一位大才横空出世,着实令文坛为之震动,关键是冯改之今年才十五岁啊。
当年,晏殊自幼聪明,七岁能文,十四岁中进士,被称为“为小晏相公”,与欧阳文叔并称“晏欧”。但貌似在作文方面冯改之是强于小晏的,假以时日,他冯七郎又能到何高度?真是令人羡慕啊。
话说他李格非好文亦作文,对词这种文体却是极不感冒的,在他看来,“经”方是至高无上的圣贤之教,而诗词则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末艺”,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所谓“扬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欧阳修在《采桑子·西湖念语》中亦有言“因翻旧阕之词,写以新声之调。敢陈薄伎(即小技),聊佐清欢。”
但这不代表他就对“词”抗拒甚至厌憎,毕竟家中有位极好此道的小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