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支骑军几乎半数交错在一起的时候，副尉吴佑楚被敌骑一刀劈落下马，接着被下一匹战马践踏在胸口。

赵代顾不得其它，只能埋头杀敌，当他意识到身边仅剩的唐兴也没有出现在眼角余光之中，抓住一个空当回望一眼，看到已经落在身后十几步的唐兴刚好斩杀一名妖族蛮子，满脸鲜血，唐兴刚好也看到赵代的回望，笑脸灿烂，点头致意，让赵代不要担心自己，赵代会心一笑，转头继续厮杀。

只是当他终于头一个凿穿敌军阵型后，稍作喘息，耐心等着赵长生的身影出现后，他却没有能够等到，这辈子，都再没有等到。

当时赵代眼眶发红，发疯了一般拨转马头，疾冲而去。终于，当一百四十骑妖族精锐斥候全部死绝，白马游骑校尉赵代麾下大部游骑继续追杀，赵代终于找到了唐兴。

唐兴倒在血泊中，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他的呼吸逐渐微弱。

赵代坐在地上，双手轻轻抱住他，满身血迹的副尉董长生怔怔坐在赵代对面，先前唐兴救过他一命。

一个在战场上受过三十多处伤却从没有流过眼泪的汉子，泣不成声。

唐兴嘴唇嗡动，似乎想要说话，又似乎想要摇头。脸色苍白的赵代抬起头，对董长生轻声道：“董副尉，是兄弟就不要说这种话，难道你想让唐兴走得不安心？”

董长生艰难止住哭声，抬起手臂堵住嘴巴，满脸泪水望着唐兴。

赵代胡乱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结果原本还能依稀认得出模样，这么一抹整张脸都成了张大花脸，赵代轻轻握住唐兴的一只手，“咱们家乡那边，都讲究一个亲兄弟明算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唐兴欠了我那么多妖怪的脑袋，别想耍赖，哪怕这辈子还不上，下辈子还得接着还……所以咱们还接着做兄弟。”

赵代嘴唇颤抖，始终没有像董长生那样哭出声。他看着这个曾经说过读书比挨刀子还难受的年轻人，看着他胸口被妖族战刀破甲划出的两条伤痕，看着这个也曾经说过算命先生说自己会死在十月的年轻人。

赵代挤出一个笑脸，低头对唐兴柔声道：“唐都尉，你以前经常说家里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还总念叨着要我做你妹夫，只是后来你去过我家后，就再也不提这一茬了。当时我们去了你家，我见过她后，说实话，你妹妹长得一般，比起我赵代当年花天酒地时候见到的女子，差了不少，但是她性子真的很好，我其实很喜欢，相信娶了她，她一定会是个贤惠持家的媳妇。只不过那会儿一想到要喊你小子一声姐夫，就开不了口。现在跟你说一声，你别嫌晚。”

唐兴缓缓闭上眼睛。

赵代伸手揉了揉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对董长生说道：“董副尉，你陪着唐兴，把唐兴送回灵武军镇。”

董长生还要说话，赵代朝他摇了摇头。

赵代换了一匹盛州大马，他望向远方，“你们那份，我来补上。”

董长生默然点头，突然说道：“赵校尉，你是真的喜欢唐兴的妹妹吗？”

赵代毫不犹豫地微笑道：“我不是为了唐兴才说那些话的。是真喜欢，一眼就看上了那女子，不讲道理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