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鸿烈正是在大家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地螺旋式地前进,一个同志克服毛病确实很不容易。
“你砸把他一顿,他,收敛一下,有了新的条件、气候,他又犯病。”尤林说道。
“这个小整风搞得不错,正是火候。”
大家听到他说话,不禁惊异地转过头来。
有的说:“科长,你回来了?”
有的张着嘴直乐,有的起来倒水,有的忙着让坐,亲热得不得了,真像出了很久的远门才返屋似的。
陈德奎说:“我们开个小会。”
唐鸿烈开门见山地说:“大家正揭我的老底。”
尤林说:“我看揭得好,要打仗啦,不好好清算一下‘露一手’的思想,要碰大钉子。除了揭老底儿,还得琢磨出个理来。同志们说说:咱们完成侦察任务,究竟靠什么?是靠个人那两把刷子,还是靠集体?”
大家静下来,都在琢磨尤林的话。
“侦察兵多半单个或小组活动,有了成绩显鼻子显眼儿,再加上首长和同志们添枝加叶地一夸奖,觉得那成绩是“我’的,走起路来小胸脯挺起来了,执行任务蛮干,纰漏也就挺显眼,两头冒尖。你们要认真想想,哪次任务没有上级的计划,群众的掩护,同志们的配合呢?”
尤林的话音一落,唐鸿烈哗地站起来,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脑壳,说:“大伙看着,要是我老唐不改掉老毛病,就是姑娘养的。”
他说得虽然很严肃,大家还是禁不住笑起来:“有话好好说,糟蹋自己干么?”
不知谁插上一句。
散会以后,尤林没有去睡,他脑子里装着狼牙礁。
他是不相信有攻不下的碉堡的,哪怕失败一百次,他也会发起第一百零一次冲锋。他到澳口湾北侧的一块礁石旁,观察水势。
入夜很久了,淡淡的月光从半屏山两个垭口之间斜射过来,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六级左右的大风还在吹着,一排排的浪头奔腾、怒吼,在大礁面上炸裂,火花四溅。
稍稍一顿又狂暴地向后撤去,剩下石缝里的百十条细流跟着蜿蜒地返回大海,哗哗有声。紧接着,下一浪又重新崛起……
时间,在悄悄地观察中流逝去,他一浪一浪地观察着。
月亮眼看就要下去了,冷月残照中,他又看到悬崖上那棵金丝竹,他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想起那带血迹的大字,想起老排长,想起就是在这丛金丝竹下给自己银毫和柴刀的陈老海叔一家。
他不由得从上衣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保存了多年的银毫子拿在手里。
望着茫茫海面,眼前闪出老排长站在汹涌的波涛里,那眼神似乎在问:“小磊子,你真的被一块狼牙礁挡住了吗?”
弯腰曲背的陈老海,领着全家站在海门岛上,一齐向他伸出求救的手。
被敌人抓走的渔民,在刺刀威逼下挣扎,遥望故乡……
“哗~”一个浪头扑上来,把他的鞋打湿了,他一愣,手里的银毫子掉在沙滩上,滚了几个个儿,停在切水线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