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年轻的林曦扬手里拿着戒尺提着予昭的领子就把人从自己怀里拎了出去,少年朝他恭敬地施了一礼,而后道:“师尊,您总这样心软,这样下去这臭丫头还不上房揭瓦。”
说着提起戒尺便要去打予昭的手心,少女当场就嚷嚷起来:“师兄,师尊都不罚我了,你无权打我!”
予昭一边干嚎,一边就拉开百里长情的手往他怀里躲,口中道:“师尊救我,师兄他凶死了,老打我。”
林曦扬敬重师尊,自然不敢对着百里长情动手动脚的,手里的戒尺举起来轻轻落在了自己手心里,满脸无奈地道:“你便仗着师尊袒护于你就肆意妄为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彼时缩在百里长情怀里的予昭便仰头朝她师兄做了一个鬼脸,百里长情一低头便瞧见一个小小的发漩,站在前头的大徒弟轻轻叹口气:“师尊老是这样,这丫头都叫您惯得翻了天了。”
“小女孩嘛,活泼一些也无妨。”被徒弟道破心思的一派宗师尴尬地给自己找补,言谈举止中的纵容却绝不是虚言,他是真的将予昭当作掌上明珠在宠。
“她都两百多岁了,还小女孩。”林曦扬没好气道,却也没真的狠心去责罚这位异族的师妹,到底是扔掉了手里的戒尺,面对装乖耍宝的一老一小,林曦扬作为夹在中间的大师兄,任劳任怨地去给师妹闯下的祸擦屁股了。
“你该收敛一下性子了,总这么欺负你师兄,也就是扬扬脾气好,不与你计较。”百里长情娇惯徒弟,口头的教导却不会少了,他拍了一下徒弟的脑门,“总这么无法无天的,若是日后吃亏了怎么办?”
“师尊,我哪有欺负他。”予昭捂着脑门,嘟着嘴瞧着百里长情,见他皱眉,马上改口道,“师尊要我改,那我就改咯,不过有师尊和师兄在,我怎么会吃亏?”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百里长情无力地闭了闭眼睛,有他和林曦扬护着的予昭,天塌下来都不用怕,可偏偏她受委屈的时候,他俩一个都不在。
百里长情再一次体会到挫败,当今的剑道第一人,却也是万人之上的孤独者,大徒弟丢了,二徒弟死了,过往一切全都烟消云散了,他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卫如戈说得对,会在他怀里撒娇卖乖的予昭,并不是如今这个不需要长者保护和疼爱的路舟雪。
“师尊?师尊!”思绪回笼,百里长情看见跪在面前一脸担忧看着他的小徒弟,卫如戈握了握拳头,用少年人尚且稚嫩的嗓音对他许下了一个坚定又动人的承诺:“徒儿定当竭尽全力,誓与师尊共比肩。”
“九重楼阁上的风光,徒儿陪师尊一起看。”卫如戈一字一顿,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与果敢,“问鼎大道之路,师尊必不孤单!”
饶是百里长情见惯人间秋色,看遍尘世纷扰,也不免被卫如戈话语中的炽热肝胆所震动,他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卫如戈的肩,道了句:“好孩子。”
卫如戈其实并不像他的大徒弟,林曦扬从来都是沉着内敛的,从未有过这样力争上游的时刻。
价值连城的丝帛被锐利的匕首裁成了零散的碎块,又被路舟雪用血红色的墨汁胡乱画了线条,然后像没人要的破布一般随意地堆在一边,他继续泄愤一般地将又一卷丝帛剪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
路舟雪自然没有冲动地闯进城主府救人,卫如戈从百里长情那离开,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上沉默地剪着丝帛。
卫如戈低头瞧了一眼被他剪烂的丝帛,有几匹甚至是千金难求的鲛绡,卫如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当他是心情不好泄愤,一边摇头一边在路舟雪旁边坐下:“上好的丝帛拿来泄愤,还真是暴殄天物。”
路舟雪继续一剪子下去,毫不手软,神色淡淡:“你来做什么?”
“师尊只是太在意师姐了,你别怨恨他。”卫如戈避开路舟雪的问题道,是为劝和而来,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师父,于是也见不得路舟雪对百里长情横眉冷对,“他其实……真的当你是徒弟的。”
否则当初也不会那般逼着路舟雪拔剑。
路舟雪提笔在丝帛上勾勒图案的动作一顿,笔尖一团浓墨落下,在布帛上晕开了一大片,这一张布废了,他将不能用的布片丢开,重新捡了一张,行云流水地勾勒,慢慢地道:“故人别,见旧物尚且情随心动,何况我曾是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