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久向来严谨自持,所遵从的武士之道又是讲求洁身自好,听小野忠见竟这样猜测,顿时极为恼怒。又想到此人只是脾性如此,并无恶意,才强抑着怒气答道:“我才没有去那种地方!”
小野忠见大为吃惊,“不是游女?难道你居然……是去会意中人的?”在右京那一带居住的可都是平民啊……这一位是什么眼光呐……
“我才没有……”赖久后面的话忽地哽在了喉中,略顿了顿,才有些艰难地继续道:“在下并没有……意中人……”
小野忠见唇角微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赖久却已无心在此事上纠缠,向他行了一礼,正色道:“小野大人,在下每夜离宅之事,由于某种原因确实无法告诉您,非常抱歉。但是……在下绝不曾做过任何有辱武士声名,或是有违法令之事。”
“这个……我一直都相信的呐……”小野忠见笑了起来,再度为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
他可是被称为“有着动物般直觉”的小野忠见啊!第一次见到赖久时,他便知道面前这名眼神坚毅的年轻武士不太可能是真正的嫌犯。
但一直想不通的是,他为何坚持不肯吐露每夜独自离开土御门宅后的去向呢,即使明知道只要查证无误便可离开这临时拘禁所。有没有可能……是来自上位者的意愿呢?
“最近别当大人可是被弄得焦头烂额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赖久一眼,“听说法亲王殿下、左大臣、中宫大夫……甚至宫里的某位贵人都向别当大人表示了相当的不满……”
赖久怔了一怔,永泉殿下和左大臣大人他倒并不意外,但如果连中宫大夫都已出面的话,就代表着连最以律法为重的鹰通大人也开始活动了吗?至于小野忠见提及的那位宫中贵人……不知为何总让他觉得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小野忠见看他默然不语,心里那份好奇越发重了起来,不管是作为星曜一族继承人还是左大臣嫡女,那一位贵女的身份都应该还没有尊贵到连法亲王殿下都维护不已的地步吧……
他颇有兴味地看向赖久,又笑道:“可见你所侍奉的那位主上很看重你啊……”
赖久心头一震,小野忠见提及的这几位分属不同势力,如今竟然不约而同地给检非违厅施压,必定是那一位这几日着急万分的结果了。
想到辞行那日她担忧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他心中忽地一痛,良久才涩然答道:“主上……向来看重身边的人……”
无论八叶里的谁出事,那一位都会担忧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眼神不自觉瞥向窗外,在他可以看见的晴空之下,一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绿叶,被阳光照得温暖无比,就像……那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这几日她睡得可好……
不知道……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头顶太阳热辣辣地晒着。
阿一紧张地站在院墙之下,紧握着刀柄的左手心里满是汗水。
一门之隔,便是土御门宅的内庭。
副统领大人进去向藤姬禀报重新安排后的内宅警卫事宜,让他在这里等候传唤。
赖久大人去检非违厅协查案件,内宅警卫的人数就要增加一倍……真不愧是自己以之为努力目标的少统领大人啊!
他回想着少统领大人的站姿,向前挺了挺胸,又抬了抬头,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目光却不期然落在了墙内的某处。
乍看之下难以分辨是少年抑或少女的身影,正站在伸着长长枝子的荻草丛中,微微仰着头,看向院墙之上露出的那片蓝天,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的样子。
大概是哪位客人的侍童吧,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正这么想着,那人便向着他这方向微侧了侧身子,怀中抱着的一样东西,总觉得很眼熟的样子啊……
他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却在看清的瞬间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握住那人右手狠狠往身后一扭,另一手伸过去抓住那东西便往自己怀里带。
他习武已久,手上力道本来就比常人要大,这下更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那人右手被他拧在身后,只觉得仿佛连骨头都节节碎裂了一般,顿时痛得脸色发青,若不是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只怕眼泪早就滚滚而下了,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却还仍是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东西不放。
阿一连拉几次都没能从那看似柔弱的少年手里将那东西抢过来,一时之间竟拿对方没了法子,忽然瞥见副统领大人一脸惊恐之色,自那人背后奔了过来,忍不住大喜,嚷嚷了起来:“副统领大人快来,这小贼竟然敢偷赖久大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