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柔情的话语溢出,春雨坠下不由得弯下身的枝桠,也不过此时的她惹人怜惜。
李宥闻久经风月场,对女子的心性摸得很是清楚,可还是第一次见平日中用鼻子看人的小妹如此温和,揶揄的心思也禁不住,霎时间散去,道:“再美的美人,不也是个被踢出沈家的下堂妇,入我院中我都要掂量掂量,你又——”
他的话语倏地顿住。
垂眸的李绾年疑惑须臾,掀起眼眸看向他,他的唇瓣微微颤动着,瞳孔深处的恐惧将将要溢出,定定地盯着身后,她满腹狐疑地回眸,侧身的霎那间耳畔忽而响起一阵干脆利落的出鞘声,它划破了天际,响彻雅苑。
定睛一看,神情凛冽的沈聿白提着剑刃踏下长廊阶梯而来,活脱脱似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活阎王,日光落在锐利长剑上折射着道道光芒,冷凌的眸色不急不缓地扫过,李绾年的双脚不由得软了几分,若不是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就已经瘫倒在地。
整座院子都静了下来,时不时掠过的微风也止住了。
李绾年双手紧紧地拽着衣摆,希望他没能听到自己的话语。
就算这儿距离长廊不过三四步的距离,若是刚刚走来的,想来不会听到她的低语,可当她看到他的贴身侍卫从拐角处走出时,紧抿的神色霎时间乱了。
浪荡多年的李宥闻比起知晓其他人口中的沈聿白,更是熟悉一同玩乐的友人口中的他,尤其是他时任大理寺少卿的两年间,众人都清楚玩可以,但不能玩出人命,若不然不知哪日就被这位活阎王带走,那时等待着他们的不仅仅是牢狱之灾,更有甚者连命都能栽进去。
如今看到沈聿白静静凝视着自己的森然目光,眸色深沉近墨,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我我我只是在胡言乱语而已,当不得真——””
话音还未落下,霎时间抵上喉骨的凌厉剑峰将他所有的话都挥去。
沈聿白薄唇微抿着,神色间没有什么变化,漆黑的瞳仁渐渐酝酿出狂风,一字一顿地问:“下堂妇?谁下堂?”说罢他侧眸看向身子止不住颤抖的李绾年,“李姑娘心中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踏入沈家的大门。”
凌锐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别人的心。
闻言,李绾年眼眸颤了下。
盈睫泪珠霎时间溢出,豆大的泪珠啪哒啪哒地砸着手背。
女子微微抬起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泛着水光的娇柔眼眸中充满了哀求,语无伦次地道:“不是的,我没有说过,我没有想伤害秦姑娘。”
梨花带雨的娇俏容颜搭配着柔若无骨的嗓音,谁来了都禁不住。
沈聿白眸中的凛意却愈发阴沉,她是没说,可也是这么想的,那道如同蛇蝎子般引诱着李宥闻吐出话语的语气,莫过如此。
他轻笑了声,抵着李宥闻喉骨的剑锋往前递了须臾,语气无甚波澜:“那是你?”
“大人明鉴,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李宥闻垂眸敛了道寒冷刺骨的剑刃,喉骨上下滚动之时都能感受到剑锋随之颤动,连口水都不敢咽下,指着李绾年道:“是她,都是她,要不是她跟我提起秦姑娘,我都不知道秦姑娘在这儿,都是李绾年!”
被他指着的李绾年身影颤抖,欲语还休地看着沈聿白。
沈聿白眸若寒冰,捏着剑柄的手骨节凸起,忽而响起的门扉微启的吱呀声也没有将他的视线扯去,直至余光中出现道熟悉的身影,他提着剑的手不着痕迹地颤动了下。
她都听到了?
这道思绪划过的刹那间,沈聿白眸中的杀气渐起,抵着李宥闻的剑再次往前递,凌厉剑锋倏地划破了他的喉骨,猩红鲜血溢出的时候,想起秦桢的晕血症,将将收住手中的力道。
李宥闻痛苦地吟了道,如同被扔入波涛汹涌江流之中忽而抓住浮木的人,也不管这根浮木从何而来为何而来,“秦姑娘,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胡言乱语,我像你道歉,求秦姑娘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穿过树影的斑驳日光倾斜洒落,映在秦桢神色淡淡的容貌上,待她走入阴凉之地时,李宥闻方才看清她眼眸深处的淡漠,就好像被背后议论的人不是她,她只是路过而已。
秦桢对他熟视无睹地走到沈聿白跟前,朝他伸出手。
沈聿白眸光垂下,望着她白皙的手心,将剑柄递了上去。
抵着喉骨的剑锋倏地落下,李宥闻松了口气,可不过须臾片刻,冰凉的剑刃再次贴上下颌,落下的心再次被提起,眸光诧异地掀起看向似笑非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