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亥时,王府偏院里悄没声息的,唯有秋夜凉风呼呼地作响。
裴出岫望了一眼几案上那对燃得热烈的艳红喜烛,低声轻语道,“夜深了,林公子歇息吧。”
屋外忽而一阵夜风大作,角隅一扇木窗摇晃着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她欲起身去将那扇窗户阖上,却闻得身后男人惊惶唤道,“裴……裴大夫……你要去哪儿?”
“我?我今夜自是哪儿都不去。”裴出岫看了眼屋内,平静地移开目光,“若是公子介意,出岫在这偏院内另寻间厢房凑活一夜也成。”
“不、不介意的。”林知秋攥紧掌心,声音颤颤,却不得不微微扬声道,“我一人在此处,有些害怕……”
也是,偌大王府之中,唯余眼前的她算得是有几分熟悉。
裴出岫于是走到喜榻前,自男人身旁捧来一床喜被,铺在喜榻前不远处的地上,对着垂下眼眸却眼睫轻颤的男人温声说道,“我就守在此处,你别怕。”
男人抿了抿唇,即便目不能视,可他能感受到裴大夫的气息。她就在近处,身上那股浅淡的药香中掺杂了幽郁的酒气,却并不令人觉得反感。
比起明月夜上前来寻欢作乐的酒客,她们大多借酒醉之由目光轻佻地肆意打量乐伶,可裴大夫身上却没有那种令人畏惧的侵略性与压迫感。
过了良久,林知秋在黑暗中默默地摸索起身上喜服的衣扣。他欲褪下喜服,可身上衣袍穿戴繁复,一时竟不得解。
裴出岫理完被衾,听见窸窣响声,抬头望见男人神色窘迫又执拗地不愿唤她帮忙。无声叹息一声,靠近他身旁,男人下意识地浑身绷紧,却还是任由她不急不缓地替他解开霞帔褪下衣袍。
他似是极难适应旁人近身服侍,只是宽衣便已双颊嫣红羞赧难捱。裴出岫不由越发得悲怜他的处境,也不知这样腼腆拘矜的性子又是如何能在画舫那种龙蛇混杂之处生存下去的。
“裴、裴大夫待每个病人都这般细致体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