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灶房来,面上却是一副造孽的苦瓜表情,眼睛瞪着忠传:“你们是哪回都这样没得啷个事让我晓得的,深怕我听到了!我瞎子看不到也听不到,哪样都是你们说了算。一转来就慌着走,我说到陈启明那里去一趟都没有,在上海张忠承那里的时候就打电话说生意不好店要打出去,转都转来了都不说走他那里去看一眼,马上又是中秋,人家硬是说他是后头进来的一哈都没把他当屋里人。”
可任她叽叽咕咕的嘟囔也没人回应她,老张始终一言不发的弓着背低头吃面,偶尔抬起来望着前面烟囱的表情分不清是失悔还是油盐不进。忠传灰头土脸从灶门前起来翻了翻锅里的猪草,端碗回灶前吃面。
“晓得你们哦,啷个。”三番几次没人答应,黎书慧开始在老张板凳的另一头坐下来扶额叹气,眼神哀伤的望着老张碗里逐渐消下去的面:“一个二个都不信话,没得哪个信话,念一辈子佛烧一辈子香有啷个用哦,没得哪个保佑你。”
“面不吃吗?”老张忽然看她。
“……挑给你,吃不进!肚皮不像你那些肚皮好装!”令她一时反应迟缓,很快更惆怅的叹气捂眼睛:“一天都不想吃,转来坐车又坐车,中午在达儿那里我都没吃,没得胃口,人不想食。”
老张还是那副脸色,伸碗过去夹一些到自己碗里,剩下的跟筷子一起递到她眼皮底下,自己的拖过来继续唆。
“跟你说不想吃呀。”黎书慧又把碗推过去,捂着嘴有气无力道:“不想吃,你们吃,两顿饭不吃也不晓得饿,肚皮里鼓鼓囊像吃了好多东西没消下去一样,晓得又是哪里的毛病出来了吗?一身都是病,恐怕我也要像下石坝罗昭全他妈那样得食道癌吧。”
只有老张接话,打趣似的:“我去给你找癞疙宝来。”
从前老一辈的土方子,肠胃里的病,把癞疙宝的扒下来晒干煮水喝了就好,可那是不是真的呢,反正罗昭全的妈是痛死的。
父女俩荒年啃荒草一样吸溜吸溜把面倒进肚子里,一个起身舀猪草喂猪,一个给老牛拎水,喂草,在坝子边唤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