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一个初夏的日子里,在清碚市矶口区批发市场偏僻的一角,二十七岁的已婚小子逸俊,正身穿黑乎乎的油污工作服,弯腰清理着前两年从北京和上海收来的那些旧货。
这些旧货从都市公家单位或者大公司里淘汰掉的档案厨桌、电脑座椅、沙发座椅、老板桌台、办公用品,到都市网吧淘汰掉的沙发座椅、电脑桌台,样样俱全。开始的时候,这些旧货在这个二线城市的郊区内存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但是好景不长,只是红火了半年的时间,就再也卖不动了。因为市场毕竟有限。再说那些旧货除了公家会议室里的座椅还卖得动,其他丫的东西就没有人再买了。
市场之所以萎缩,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逸俊从北京上海进货,其他人也都先后效仿,结果很快就把这里的旧货市场给做饱和了。
买卖旧货的市场毕竟有限。见逸俊做得红火,就一哄而上都来做,结果就把个旧货市场给弄饱和了。
眼见一天卖不了俩小钱,日子一天天地迥了。
逸俊郁闷地半躺在一个竹帘躺椅上发呆——
逸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混到这一步。
连续几年来,他是一年一个下坡路,连续三年,他的人生路似乎已经走到了谷底。
最近几年的一幕一幕让他简直不堪回首。
他的那些朋友发小,除了几个混不得不景气的偶尔来他这里看一看他,以便以他为伍,提振自己的精气神——看看哦,逸俊混成了这个邋遢样子,还不如我哦,哈哈!
例如那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李沛,就是来故意埋汰他的,看看吧,逸俊混成了这个穷酸样子,还不如我一个蹲大狱的呢!我蹲大狱出来,立马就能上班哦——是的啊,李沛在进大狱之前,就有电脑技术和电工技术,假如不是一时脑子发热,与别人一起合伙盗了一次古墓,兴许就不会去蹲三年大狱。
然而,虽然逸俊没蹲大狱,却还不如刚刚刑满从大监狱里放出来的李沛。
逸俊越想越郁闷。他喝了一口茶水——那是茉莉花茶沫子沏的茶,像红薯叶子一般,很苦。
他禁不住吐了出来,呸了一口。
“咋啦伙计,哪儿不舒服么——嫂子呢?”
逸俊一抬头,结果又是李沛。真邪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咋——你小子是光巴着我不舒服对不?”逸俊说着,就想随即涮李沛几句。但是转而一想,假如真把李沛给惹恼了,就再没有一个人肯上门了。
要是那样,他逸俊真的就跟蹲监狱差不多了——这对于眼下二十八九岁的人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悲哀了。
因此逸俊便忍了住,赶紧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面对着李沛。
李沛竟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端起逸俊的大茶缸子就喝了一口水。结果差一点儿就喷出来了,道:“哎呀,奶奶地,这是是啥茶叶哦,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