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外边的景象还未清晰, 几盆开得正好的菊花在清凉的晨间尤显静谧,有粗使婆子起身打扫庭院,萧时善动了动坐得发麻的双腿, 叫了人进来给她梳妆。
微云疏雨一直在外间守着,这会儿她们也是刚醒, 听到呼唤立马披上衣服往里走。
“姑娘怎么醒这么早, 天还没亮呢,不再多睡一会儿了?”疏雨瞅着萧时善的脸色,看上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其他的不妥。
“梳妆吧。”萧时善不敢再睡, 清醒的时候还能控制杂乱的思绪,不让自己陷在真实可怖又无法控制的景象里, 心神一放松,简直像跌入深渊,爬都爬不出来。
微云给萧时善取了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和疏雨一起给她穿戴起来。
因气色不佳,又用了点胭脂提气色,萧时善对着镜子,忽地蹙了一下黛眉,有些厌恶地别开了眼。
打扮妥当后,萧时善去了荣安堂请安,昨日她突然在玉屏山昏厥过去,把众人惊了一下,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熬药,老太太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出门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一下子昏迷不醒,怎能不叫人担心。
老太太没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吓人,罗夫人却看得真真的,三郎媳妇不光脸色惨淡,双手还是冰凉的,幸亏大夫来得及时,在几处穴位上扎了几针,脸上好歹有了人气。
只是那大夫的话让罗夫人有些生疑,大夫说是气机逆乱,脾肺气虚,不知是有何事能让三郎媳妇悲伤过度以致伤及肺脾。
虽然心里存着疑虑,但罗夫人没有将事情说出来,旁人也没有注意到这点。今日见萧时善来荣安堂请安,罗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衣裙钗环俱是一丝不乱,脸上薄施粉黛,只是人沉静了不少。
在场的人不止罗夫人一个人在看她,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萧时善其实是有些习惯这种打量的,但今日的打量跟以往的目光又有些不同,谁让她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晕就晕呢,不看她看谁。
或许别人是出于关切,但云榕就有点得意洋洋了,她才不相信萧时善是真的晕过去了,肯定是听了姚姐姐的琴声,自知拍马也比不上,为了不在大家面前被姚姐姐比到泥里,才故意装晕蒙混过关。
葛夫人瞥见云榕的神色,顿时有点头疼,怎么偏就跟她三嫂过不去,三郎媳妇能碍着她什么,而且她将来出嫁还不是得有卫国公府给她撑腰,说到底长房才是国公府的真正主人。
云榕被葛夫人瞪了一眼,立马不情不愿地收敛了许多。
那头老太太还在叮嘱萧时善要保养好身子,“你们现在年纪小,不知道养身的重要,等老了就知道许多病根都是年轻的时候做下的。”
萧时善仔细地听着,时不时地应上一句,只说是突然晕眩,没有提卞家的事,她昨夜想了一晚,孙伯说卞家是卷到科考舞弊的事上才招致了灾祸,可对方既然做出杀人灭口之事,可见其行事嚣张,有恃无恐,也不知这里头的水深水浅。
她虽然不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但在京中贵妇的圈子里待了这么久,很多事情也会有意无意地听上一耳朵,她甚至觉得这个贵妇圈子就像一个朝堂的缩影,若想知道哪位大人在朝中地位如何,只需看看他家女眷在宴请时得到的待遇就明白了。
在一个大圈子里往往会分出许多小圈子,而从这些小圈子里可以瞧出哪几家关系亲厚,哪些又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些原本关系不错却突然冷淡下来的,又或是从对立到相合。从这些事情中能推测出不少东西,等到之后验证猜测,得出的结论往往会与猜测呈现出惊人的吻合。
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中,经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些日子就有位杨大人弹劾蔡阁老的十大罪状,被下了大狱。大嫂的娘家妹妹便是嫁给了杨大人的五公子,杨家出事后,宋家选择了避嫌。
如此关系在到了事上也是避之不及,而卞家只能算萧时善的远房表亲,外祖父只有梅氏一个女儿,梅姨母是同族,但从血缘上论起来,就有些远了,谁会为了她的远房亲戚去大动干戈。
从荣安堂出来,萧时善望着满园风光,心里沉甸甸的,她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得了富贵就把什么都忘干净了,一心奔着荣华富贵去了,这样的人就不配别人对她好。
让人备好马车后,萧时善打算亲自去见一见孙伯。
目下孙伯正住在常嬷嬷的家中,窄窄的胡同,马车行驶进去都费劲,一路上不是市井妇人追着孩子打骂声,就是挑担小贩在沿街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