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达常嬷嬷的家门口,萧时善从马车上下来,隔着大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我们家公子还生死未卜,你把我拦在这里做什么?”
张亨劝道:“姑娘说让您老在这儿等着,让她想想办法,那安庆侯府您就别去了,去了也讨不了好。”
孙伯气得脸红脖子粗,“用不着她!侯府不行,我就去告御状,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给老爷夫人讨个公道!”
贾六挠着耳朵道:“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人家帮你还帮出错来了?”
孙伯呸了一声,“她不来祸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张亨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萧时善推门走了进来,“姑娘。”
孙伯已有三年没见过萧时善,印象里她还是个漂亮得惊人的小姑娘,如今突然见了面却有些不敢认人,只见她头上戴着华贵精致的头面,身上穿着名贵布料制成的衣裙,怕是连鞋上都镶着明珠,跟当初可是大不相同了。
第六十五章
“孙伯我们进屋谈谈,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下,我……”
萧时善的话未说完就被孙伯粗鲁地打断了,“这事不劳表姑娘费心, 你去过你的富贵日子,咱们谁也不牵扯谁。”
常嬷嬷看不过去,从门外径直走过去,“你这个老孙,一大把年纪好赖话都不会说了,满嘴胡吣什么, 姨太太和姨老爷遭了难, 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冲着我们姑娘撒什么邪火?”
孙伯上了年纪,头发白了大半,瘦得像把干柴,黧黑的脸上满是怒气, 声音也格外洪亮,“我们老爷夫人就是太心善了,掏心掏肺地喂出一个白眼狼, 还被反咬一口,我们也认了, 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 还嫌把我们公子害得不够惨吗?”
一时想到老爷夫人已经去了,公子也凶多吉少,孙伯眼里溢出了浑浊的泪, 浑身的力气抽走了大半, “好人没好报啊,表姑娘还是快点走吧, 老爷夫人疼你,你就是往他们心上插刀子,也没怪过你分毫,卞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去过你的好日子,不拖累你。”
萧时善料到孙伯不会待见她,她也没脸见卞家的人,只觉得孙伯骂得还是轻了,是她爱慕虚荣,对不起姨父姨母,也对不起表哥。
她以为他们肯定会怨恨她,但听了孙伯的话才知道他们从没怪过她,可就是这样才更让她难受,她倒情愿他们责怪她埋怨她,怎么都好,只是别这样宽和地原谅她,那样只会将她显得更加丑陋。
萧时善自嘲地想着,到了这会儿她考虑的也是自己心里能好受些,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我知道孙伯不想见我,可你要去找谁,父亲不会管这样的事情,即使去了侯府也不一定能见到人,若说去告御状更是不妥当,上诉的状子在哪里,有人肯为你写诉状么,告御状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合律法,按规矩是要施以仗刑,你能经受得住几板子,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按照惯例也是发回原籍判定,如此一来便会由当地官员接手案件,你这趟上京的目的又在哪里?”
孙伯根本不了解这些事情,此刻听萧时善说完这些话,梗着脖子道:“难道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了,我们老爷夫人的冤屈就这样白受了?”
孙伯一心指望着进京告御状,把他们家公子救出来,要是公子还活着,肯定还在那些人手里,可听了萧时善这样一说,他这次进京竟是全然无用,咬牙撑下来,最后也是要被发回原籍判定,那不是又落到那帮人手里。
萧时善忽然问道:“是谁告诉你可以进京告御状?”
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情似乎有许多古怪之处,对方既然要杀人灭口,不会连卞家的情况都不打探清楚,由着孙伯逃出生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顺利地赶到京城,还要去告御状,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孙伯愣了愣,“我是、是听人说有天大的冤情,官府管不了就得进京告御状才能申冤。”
萧时善追问道:“听谁说的?”
“是两个行脚商,那两人在茶寮闲谈,说起了这事。”孙伯也拿捏不准,当时他心神大乱,埋葬了老爷夫人的尸体后,又去寻找公子的踪迹,无意中听来了那话才知道还可以有告御状这条路,这才赶来了京城。
萧时善越听越觉得其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好像是有人故意引着孙伯来京告御状,可这目的又是什么,像孙伯这样莽撞地进京,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