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慕姑娘并不会露出忧愁神色,但日常看她莳花弄草的背影,看她言语时神色淡淡的模样,总觉得她心中并不快乐,很难快乐。
也许是因年纪轻轻就失去所有亲人的缘故,慕姑娘在这世间没有亲人,但好在还有一名友人在京中,每隔十日,慕姑娘都会亲手采摘花田里最好的鲜花,带入京中赠予那名友人。
那友人似对慕姑娘很重要,也能使慕姑娘开怀,随着入京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两年时间里,柳大娘感觉慕姑娘的性子逐渐在变,尽管外在似还和从前并无两样,但内心似正逐渐松弛,有时看慕姑娘从京中回来时,步伐像都比从前要轻盈些。
在花庄两年合作相处下来,柳大娘看慕姑娘早如看自家妹子,径以长姐自居,唤其为“二娘”。既把慕烟当亲妹子看,又知她无其他亲人看顾,柳大娘便不由关心起妹子的终身大事,着人为其留意打听适合的英杰才俊。
然而慕烟知后,却婉拒了她的好意,道无意于男女婚事。柳大娘本就是为妹子着想才想着为她牵系良缘,二娘既婉拒说无此心,柳大娘自不会强人所难,坏了原先的好意。
只是在停止为二娘留意打听英杰才俊后,柳大娘也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想二娘是真无意于男女婚事,还是已心有所属,想二娘会否在心中思慕着那个常抱花去看的友人。
柳大娘曾问过二娘那人的事,知那友人是名年轻男子。出于好奇与关心,柳大娘还想再多问些那年轻男子的事时,那人却似自己先来了。
因二娘说那人一直病着、迄今没有病愈,柳大娘就以为会是名病恹恹的青年,脸色苍白,走几步路就要咳嗽喘息,可是,那日到庄上来找二娘的年轻男子,却毫无病色,身高颀长,容貌俊朗,虽并不骄矜拿架子,但举手投足间自有种不凡的气度。
二娘似未想到那人会来,怔了片刻后方将人当客人迎入庄中沏茶招待。主客用茶时,二娘与那名自称姓萧的公子也不说话,一个慢慢地抿着茶,另一个也是,明明他们之间应十分熟稔,却又都很拘束的模样。
柳大娘思量片刻,想二娘这怕是近情情怯了。既将二娘当妹子,她这当姐姐的自然要为她把把关,柳大娘就先说笑了几句,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气氛,而后将话题引到这位萧公子身上,打探他的为人家境等等。
柳大娘为人直爽,也不同那萧公子弯弯绕绕太多,说些京城米贵的话后,就询问萧公子在京中如何生计,她可不想二娘跟着人吃苦。
“每日里……写字为生……”
听萧公子慢吞吞地答了这一句后,柳大娘想这人是做文书的不成,又问他在京中有宅院几间。
见萧公子沉默着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神色,柳大娘想难道他在京中租房居住。又想男子这般年纪,大多都已有了家室,这人会否也早就娶妻纳妾,是否因此二娘才拖延着未嫁?
若这什么萧公子早有妻妾,却还哄拖着二娘,耽误二娘的大好年华,那可真该死了。柳大娘想得心中一沉,径就问他可有妻妾。
“……曾有妾室,但都遣走,妥善安置了……妻子……”萧公子欲言又止,似是抬眸悄看了对面的二娘一眼,“妻子……走了……”
柳大娘因自比二娘的娘家人,在询问萧公子这些事时,都带着强势意味,这时陡然听愣住了,脱口就问道:“走?什么意思,跑了?跟人跑了?”
未得到萧公子回答,就忽听二娘轻轻笑了一声。二娘手捧着茶杯,低眸莞尔时,萧公子神色间的窘迫也渐渐地退去了,微笑地看着二娘。
虽生计像是挣不了大钱、也没几间屋舍、还曾有过妻妾,但二娘喜欢,就都罢了,毕竟这人生得好皮囊、举止有风度、谈吐也得体,做起丈夫来应也赏心悦目,到时让他赘入惜春时花庄就是了。
柳大娘因体贴着二娘的心意,不再有几分咄咄逼人地追问萧公子家世,而是笑提起在他病中时二娘常抱花去看望他的事,叫他不要忘了二娘的心意。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原正笑着的二人面上笑意忽就渐渐淡去了,气氛似无形中重了几分,仿佛空气里凝结着雨珠。
此后九、十月的时间里,这位萧公子开始常来,来就到花田中去寻二娘,帮着二娘做事,二娘也并不逐客,会请萧公子用一盏茶,甚至,偶尔留一顿饭。
在柳大娘看来,这二人明显是对彼此都有情的,可不知为何就这么一日日地耗着,并不挑明,并不趁着大好年华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