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这么多古玩玉器,要不随便挑两件拿去当了,应个急?”金妈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
王氏微阖双眼,暗自思忖:老爷现在本就看不上晏承恩,族里已经有人劝老爷从族里再收养几个儿子,若现在这事被老爷知道,恐怕老爷真的会……
“不行,这一千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去当铺动静太大,若是让老爷知道,又要鸡飞狗跳的闹了。”王氏果断拒绝道。
不知道是被堂上紧张的气氛感染,还是身体内流动的晏家血脉唤醒了她的使命感,总之,晏然想替母亲分担忧愁。
“母亲,要不去二伯父家借点,他家是属貔貅的,这些年没少在我们家搜刮好处,且又是做放贷生意的,想必手头现银很多,父亲是他亲弟弟,想必能出手相助吧?”晏然提议道。
王氏沉默片刻,瞧着天色即将黑下来,咬着后槽牙,叹道:“哎,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了。”
晏然见王氏六神无主,自告奋勇道:“母亲,我陪你一同去!”
王氏心想有个伴也好,带着孩子,想必二伯见了,也不好拒绝她的请求,于是拉着晏然的手就往外走,没走两步,转头嘱咐金妈:“你不用跟着了,你在家管好院里人的嘴,这个事情不要让晏老爷知道,免得动了气,闹出更大的事,一会绮云和扈妈妈陪着就行。”
金妈心领神会,点头道:“少奶奶放心,家里有我呢!”
此时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似冰冷的银针扎着王氏每一寸皮肤,她想起自嫁入晏家来,一次又一次地为惹祸的晏承恩擦屁股,心力交瘁,“谁说我没儿子……这大儿子,哎”,王氏心中苦笑。
绮云和扈妈妈各执油伞护着王氏母女,出门坐了轿,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晏承友家门口。
守门见是稀客,慌忙迎上来问:怎么这个时辰来?王氏也不答,只是问家主在否?一听在家,晏然和王氏也不等守门通报,穿过仪门,径直来到后院书房,晏承友和他的浑家林氏正坐屋中赏雨喝茶,聊着这月家里有多少进项,又有多少处开支,见王氏神色匆遽,直接闯了进来,心中纳罕,想着八成是和小叔拌嘴,找二哥来调停,心里反倒乐起来。
林氏比王氏长两岁,长的柳眉细眼,薄唇尖脸,用晏承恩的话说:“不是个什么好面向,二分姿色,八分媚态,若不是嫁给二哥,这等货色在勾栏瓦舍里也只能干些斟酒倒茶的粗活。”
王氏当初听到晏承恩对林氏的评价后,心里甭提多高兴,可眼下,她要跟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开口借钱了,自尊心压得她胸口发闷,好在有冷雨临头,让她不会过久沉溺在自己的小心思中。
林氏为人除姿色一般,还贪财好利,没少给晏承友出馊主意。族里亲戚都不甚喜欢她,都说若晏承友没有讨林氏做媳妇,也不会这么招人厌恶,这两口子是互相成就了彼此的短处。
可从另一个角度讲,自从娶了林氏,晏承友这一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七、八年的工夫,从一个普通的三进式院子换成了如今占地三亩的花园式大宅,而且又连生两子,所以晏承友对这个浑家言听计从,视她为财神奶奶,家里的主心骨。
“什么风什么雨把小婶子吹来了,真是稀客,快快看茶,”林氏见王氏雨中到访,有些愕然,这妯娌两个一向面和心不和,平日里林氏主动到晏府会更多一些,王氏则很少到她家来做客。
林氏起身让座,装腔拿调地招呼丫鬟把茶水倒上。
王氏忙摆手,坐都没坐,没等扈妈妈为她拭净肩袖上雨水,开门见山道:“哥哥嫂嫂都在,就太好了,事情紧急,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们家那个现在被关在衙门里,晌午因口角跟人争执,你们也知道他是练过的,下手重……”
在利益面前,小人具有天生的敏感度,哪里有便宜占,哪里有危险,小人们总是比那些正人君子最先嗅到信号。
晏承友和林氏先是一愣,见过借钱的,但没见过借钱这么理直气壮,单刀直入的,若不是王氏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恐怕会以为王氏是来要账的,而非求人借钱。
夫妻俩意味深长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欠起身重新坐正身体。
林氏道:“小婶子莫急,你坐下喝口茶,去去凉气,慢慢说。”
王氏和晏然坐到林氏下首的椅子上,王氏依旧没有喝茶,料定二伯万没有推辞的理由,毕竟过往晏承恩对他这个二哥,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年在他身上连送带被骗的,没有万两,也有八千。
王氏想,只要把事情缘由说清楚了,二伯就会把银子奉上,“偏偏这个挨打的是个有身份的,现在要一千五百两银子私了,否则我们晏家就要吃官司,我手头有点紧,哥哥嫂嫂能否借我一千几百两应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