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言被蒋奇呛了一句,心中倒也没有不爽,只是脸色微红,“在下稍后回禀家母,或许要给吾妹写封家书,吾妹在京城多年,上月母亲过寿,她亦不能回,全家人都很惦念。”
这时,久未发言的隋静,终于开口了,“姐姐要成亲了吧?我听家母说,温荷的婚事还是当今皇后做主的呢。”
“是,”温廷言点头道:“婚期定了明年春天,夫家是安远将军的嫡子,也是皇后的娘家外甥。”众人听后唏嘘一片,有恭喜的,也有调侃他未来妹夫不好惹,要娶个公主才能镇住这们亲戚。
对晏然来说,将军、公主、皇后,这些人与她的生活太过遥远,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可突然她又觉得她离皇权很近,皇后不就是温荷的夫家姨母吗?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玩味了好一会。
晏然想起温荷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蛋,也不知道这些年,温荷在宫中过的如何?性子温顺些没有?如今她即将嫁入将军府,跟自己更是天壤之别了,有朝一日见面,还能同席共餐,像儿时一样,在闺房内彻夜畅谈吗?
有生以来,晏然第一次感觉到,人和人的差距,不止是她和晏晴的那种差距,还有一种看不见的鸿沟,就藏在这冥冥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晴儿,你的婚事,晏老爷可帮你找好了?”隋静的话打断了晏然的胡思乱想。
晏晴羞答答地挑眉溜了一眼面前的公子哥们,红着脸道:“女子婚事自有家长做主,岂是我能妄议的。”
“虽是家长做主,可毕竟是你的婚事,你怎能这么不上心?”隋静一脸不可思议,她可是每个来提亲的对象,自己都亲自过目的,实在看不到真面目的,也要想法子派人去打听一番,画个肖像给她看。
“家长自不会害我,他们决定就好,我听家祖的,”晏晴声音小的像蚊子飞过,眼里透着无限无奈,她何尝不想知道自己未来夫婿是谁?她使劲扭着手帕,隋静的追问,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的婚事还没眉目呢,还有闲心管别人,”晏然把一块杏脯塞到隋静嘴里,替姐姐解围。
隋静羡慕晏晴有晏然护着,心里掠过一丝凄凉,扭脸看向温廷言,“表哥,你的婚事可有了眉目?可有自己可心的人?”
“我不急,我的婚事,家母说由我做主,”温廷言昂首笑道,似胸有成足。
蒋奇露出完全不信的神色。
暮色将阑,微风拂过,野花弯下了腰,众人茶罢又闲坐了一会,女眷们打轿回府,男子们尤不过瘾,相约去沈府继续赏月喝酒。
这是男人们的特权,女孩们必须回家了,除非是金陵灯会那三天,她们才可以在外面玩到夜晚,此刻,她们要回到重重帘幕围拢的闺房中。
晏然躺在榻上,脑海里回顾今日的所见所闻...…
人生如浮萍,聚散无常,因自幼有与父母分别的经历,晏然并不惧怕分别,正如当年她果断的离开谷兰庄,正如祖母去世后,她亦不曾留下一滴眼泪,生离死别,人生常态,旧人离去,新人到来,今日不就是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吗?
“绮云,你说我是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晏然自幼别人称作小没良心的,时间久了,她也如此怀疑自己。
绮云正缝补漏洞的膝裤,噗嗤笑道:“这世上,若小姐是薄情寡义之人,便无人重情重义了。”
晏然双手交叉枕在头后,望着床顶的暗绿色的纱幔,不再说话,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觉得自己是无情的,可想到沈山哥哥就要一去经年,她的鼻尖就微微发胀,心里也空落落的......
又过了两日,午饭后,晏然找隋夫人学画,这是晏然能想到,开解和陪伴隋夫人的好办法。
还没到书房门口,远远见一个相貌古灵八怪的小厮,呆立在门前望天,晏然记得他,他是温廷言的随从,名叫子升,子升见晏然过来,长躬一礼,抬头傻笑,努嘴指向屋内,晏然顺势看向里面,果见温廷言正站在画案旁,聚精会神地看隋夫人做画。
晏然踟蹰门前,不知是进是退,隔着门帘,她鬼使神差地打量起里面的人。
一身朱红色锦绣曳撒的温廷言,比初见那日,更加光彩耀人,他头戴玉色方巾,腰佩丝绦玉环,阳光透过窗格洒落在他俊俏的面庞上,散发一种让人恍神的美。
“这公子哥,相貌是真的好,好似画中人,”绮云咽着口水喃喃道,接着又撇嘴道:“贴身的人,怎么不找个容貌秀气的,你看那个,”绮云拽着晏然的衣角,附耳轻道:“那个像个猴子。”
“不许笑人,”晏然轻声嗔着,用手指点了点绮云额头。